父親做火藥是不同意碰到鐵器的,哪怕是碾碎那些沒有干透的小塊潮火藥,父親用的也是一截圓木。在父親看來,鐵器做制作火藥的工具,難免會碰出火花,這火花一落進火藥堆里,這不是自尋死路嗎!這是父親的謹慎。這一份謹慎也告訴了我,做把握再大的事,也得小心謹慎。小心駛得萬年船!將碾碎成粉末的火藥繼續推開在舊報紙上。這時,父親是不會再將報紙攤曬在窗臺上了,窗臺上有風,風會吹去火藥。父親會將報紙移到窗內的地板上,讓火藥內的水汽自然揮發。待干燥之后,才將火藥裝入玻璃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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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制成的火藥,父親會取出一小撮,在木地板上倒出一條細細的線。然后劃著火柴又一抖手滅了火柴,將火柴的燃頭點上木地板的火藥線頭,“噗”的一聲,火藥線頓時騰起了一串淡青色的煙霧,火藥已成。達到了父親預期中的易燃易爆效果,父親這才長長的吁一口氣。做火藥雖然簡單,要達到此效果還真不容易。
我第一次單獨扛著火統出去狩獵,是跟了父親出去狩獵幾次之后,我感覺像父親這樣的悄悄地掩近目標,瞄準,扳動扣機,似乎并不是一件十分難的事。我自信也能做到這一點,而且第一次單獨出去狩獵,我便扛著那支長的火銃去。家里的那條黑狗,似乎對我很不放心,堅持要跟著我。有它跟著,好歹也能為我壯一些膽。
在小鎮西側,施家橋南側的圩頭里便有連著的幾片荸薺田。我學著父親的樣,貓著身子,悄悄的掩近到了田角,扭頭一看,左側的田埂上,正有一只長嘴的“聾龐”鳥在看著我呢!遠近距離也差不多。我慌忙蹲下,舉槍瞄準,扳動了扣機。“轟”的一聲,震得我雙眼直冒金星。也不知道那只鳥有沒有被射中,反正跟在我身后的那條黑狗已經逃得不見了蹤影。這是我第一次單獨狩獵留給我的不可磨滅的印象。
后來,漸漸地我發現,那支裝著彎把柄的不銹鋼短火銃更適合我。至少,它的后助力沒有長的那把那么大。據父親的那個朋友的說法是,長的那支火統,使用的次數多了,藥肚的最低端已經形成了凹洼,所以,才會出現后助力。我卻不理會這些,只要我出去時,手中有一支可用的火銃就可以了。第一次出獵,雖然不是十分成功,更不用說,取得什么赫赫戰果了。但畢竟我已跨出了這一步,接下來的單獨出獵,我便是自由的了。
心血來潮時,我背上那個布袋,掮上那支短火銃便走。我狩獵的范圍越來越大,距離小鎮也越來越遠。我就像是一只翅膀漸漸長硬的鳥兒,越飛越高,越飛距離鳥巢越遠。這樣的歷程讓我興奮,讓我感覺自己已能像大人一樣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在一定程度上,我也已能主宰這個社會了。
在狩獵的行程中,我的思想是自由的,我能像藍天里的白云一樣,在任意馳騁;我能像長風一般,任意撫摸每一根樹枝,親吻每一片綠葉;我甚至覺得哪怕我不放一槍,在田里、地頭穿行,也是一種愜意的享受!我不明白,那時的我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許多年之后,當我接觸到了西方社會,接觸到了西方社會的那種天人合一的思想。我才知道,人與大自然的親近,是一種本能;是人類的祖先,留存在我們血液中的難以改變的情結。可是,那時,我只道是,我在那老宅院中待得太久了精神已被壓抑,需要解脫,需要釋放!其實,被當代的西方尊崇的所謂“天人合一”的思想,在我們的祖先,老子的闡述中,就能覓見它的蹤影。這應該不是一個很新鮮的理論,一個很新鮮的話題。這且不說也罷!
漸漸地,我已學會了打飛槍。所謂的打“飛槍”,也就是在鳥飛起來的瞬間,或者鳥飛臨頭頂的瞬間,移動著槍口,朝飛鳥射擊。其實打飛槍并不難,只要不在乎得失,不在得失上那么斤斤計較就可以了。鳥在飛行時,體積會擴大,而火統射出去的散彈又是一個相對比較大的范圍,便像是一張網似得兜向飛鳥,而不僅僅是一粒子彈。
從概率上說,撒出去一把子彈,總比射出去一粒子彈的命中率大得多!而且,飛翔中的鳥,特別容易受到傷害,一粒鐵砂,射中停歇在樹枝上的鳥身時,可能僅僅嵌在鳥的肌肉里,如果射中正在飛翔中的鳥身,同樣的距離,這粒鐵砂很可能會穿透整只鳥,帶給飛鳥致命的一擊。學會了打飛槍之后,我將此作為我的主要打法。我依然會貓著腰,悄悄的靠過去。但是,已接近了目標,鳥卻不見了蹤影,我會故意直起身子,端著手中的槍,準備隨時射擊驚飛的鳥兒。
在狩獵中,最怕的是,距離和機會把握得最好時,瞄準了目標,扳動了扣機,火藥紙響了,槍卻不響,這是最讓人窩火的事!有一次我追逐一只野鴿子,看它停歇在一戶人家的屋脊上,我沿著墻根靠近,又舉著槍,慢慢地朝外退去。使槍口隨著我后退的步伐,迅速指向目標。也就是說,在我看見屋脊上的野鴿子的一瞬間,我便可以立即扣動扳機。也許,隨著我的槍聲響起,野鴿子還來不及看到我的身影呢!可惜的是,扳機扣下了,火藥紙也被壓響了,槍卻沒響。我眼睜睜地看著野鴿子被驚走,心里別提有多窩囊了!
另有一次,天色已接近傍晚,正是陰著天,雨將下未下的時候。我托著槍,在一塊桑地的臨河坎上貓著腰走。幾只野鴨子忽喇喇地掠過我的頭頂,降落在桑地那邊的一塊茭白田里。桑地僅窄窄地一溜。我站在臨河的坎上,野鴨子降落的地方,正在我的射程之內。我托著槍瞄準,心中緊張的我能聽得見自己的“砰砰”心跳聲!不爭氣的是,我扣動扳機之后,火藥紙響了,槍依舊沒響。那幾只野鴨子被驚得“嘎嘎”大叫,潑愣愣地又展翅飛去!我舉著槍,讓槍口隨著展翅飛去的野鴨子移動。延后引燃槍內火藥的情況也是有的,我可不希望這槍響成了開槍為它們送行的槍聲。槍畢竟還是沒有響。這實在讓我沮喪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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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單獨狩獵中,我還會碰到讓我目瞪口呆的事。那天我正在一片大豆地里穿行,突然驚起一只雌野雞,我來不及舉槍。應該說,我是舉槍了,只是槍被一旁的樹枝擋了一下,延誤了我的扣動扳機的時間,眼見著這只野雞飛往面前那片田對面的圩頭上。我遠遠的望去,看見圩頭那邊,是一塊桑地,那塊桑地與我身邊的這塊桑地似乎連接著。我身邊的桑地外側是一條小河。顯然那邊的桑地外延必也臨著河。
我走去河邊的滅釘螺坎上。沿著坎,我可以不動聲色地走到野雞降落的前頭。江南水鄉,那個年代,大興消滅血吸蟲病運動。這個運動留下的最直觀的結果,便是每條小河的岸邊,都修有滅釘螺的坎。這坎就像是一條沿河輾轉的小道,很平整。我沿著河邊的滅釘螺坎走。到了前面折彎的地方,我平端起了手中的槍。我知道,野雞降落后往往會朝前急沖一段路程。很有可能會在那塊桑地的臨河沿探頭,只要一發現它的蹤跡,我一扳動扣機,便大功告成了!
越接近那個地頭,我越緊張。我已看見了那塊桑地里種著大豆,我甚至看見了大豆的枝葉在晃動。這種晃動,顯然不是風帶來的。我心中一陣狂喜。哦,跟我的所料不差分毫哦!我托著槍慢慢的靠近,我不敢在沒有看清的情況下貿然放槍。打中的是人而不是野雞,這豈不是出洋相了!
小鎮上曾經出現過這么一樁怪事,有一個拿著火銃狩獵的人,他看到一只野雞降落在一塊大豆田里,他跟蹤著追了過去,已經追到了野雞降落的地頭了,野雞卻不見蹤影。一邊的一叢大豆的枝葉在晃動,他以為野雞躲在那兒呢。朝著枝葉晃動的地方便扣動了扳機,一槍打過去,野雞卻從另一側飛了出來。他打的那個地方傳出了一陣殺豬般的嚎叫。原來,有一個中年男子,正褪了褲子在那兒方便呢!他的一槍散彈有許多鑲嵌進了那人白花花的屁股上了。小鎮上的人打趣說,還好那人是背對著他在出恭。倘如是面朝著他的話,保不定那些鐵砂有幾顆會嵌進那個人的身體里,這下可真要了人家的命了!我可不想重蹈這樣的覆轍!也將鐵砂射入人家的屁股上,這豈不是太讓人尷尬了嘛!
……此處略去1030字
但是這一幕,讓我領悟了這一塊土地的野性;這一份的領略,無疑也觸動了我心中的野性。在之后許多次*夢中,居然直接出現了女人的身體,雖然是模糊的,我有著明顯的排斥的感覺。但是,對我的刺激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的,讓我羞愧,讓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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