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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搬離后,兩家人的距離雖然才只二三十米,但這份情份卻始終在。
幾年過去了,女孩已長得亭亭玉立,我也成了英俊少年,那時候,兩家人,總拿我們倆人開玩笑。也許,在大人們的心中,也確實曾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是,畢竟落花無意,流水更無情。我和她總歸沒有那份緣。記得我與她最親密接觸,只是我曾背著她,送她登上縣城的輪船。那是因為她的腳踝扭傷了,得去縣城的醫院醫治。對她家來說,最親近的,莫過于我們家了,我在家又是長子,這個任務舍我其誰!
與我們家用一架木梯上下的是一戶姓楊的鄰居,寡母帶著三個兒子。他們家的長女,似乎比我大了許多,早早地便去它鄉插隊了。應該是與我后來的知青身份相仿佛,只是比我早了許多批。三個兒子的年齡,與我們家的三兄弟年齡相仿佛。大概是因為他們父親的原因,鄰居的這三個兒子似乎都很內向。喜歡忽閃著眼睛,偷偷地看人。
鄰居的那位楊姓戶主,聽說也是自縊身亡的。應該是在我幼年時,那場運動剛剛開始,他的家中被搜出了一支長槍。這在那時,可真是不得了的大事!小鎮人必定個個聞槍色變!原來,那位楊姓戶主,在抗日戰爭時期曾參加過“忠義救國軍”。但在我幼年的印象中,那位曾經的“忠義救國軍”戰士,只是一個文弱的書生而已。顯然,這位文弱書生難以抵擋在家中被搜出長槍所帶給他的壓力。在運動才剛剛開始時,便早早地解脫了。這樣的解脫,對于一個在經歷上曾經留下說不清楚的人來說,也許是真正地說清楚了呢!
在我幼年時,我并不清楚“忠義救國軍”是個什么東西,稍長之后,讀了一些描寫南方一帶的抵抗日軍的書籍后,我才知道,原來,“忠義救國軍”起先也是一支抗日武裝,只是后來在部隊發展上,價值取向發生了偏差。才被后人多有詬病。像京劇《沙家浜》中那支胡傳魁的隊伍,在紛亂的非常時期,正是由于在價值取向上發生了偏差,最后才走上了反動。所謂的“反動”,只是逆歷史的潮流而動。
在紛紛亂亂“你方唱罷我登場”,城頭變幻大王旗的年代,誰分得清,是在順歷史潮流而動,還是在逆歷史潮流而動哦。得失僅在一瞬間。而這一瞬間卻便是主宰著無數人命運的一瞬間。可以猜想,我們姓楊的那位鄰居年輕時,必定也是一位熱血青年。也同樣懷著一腔抗日的熱血奔赴沙場。只是命運給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他沒有戰死在沙場,沒有馬革裹尸還的幸運。他最后死在自己親手挽的繩結下。
我無法猜測當他將自己親手挽的繩結,套上自己的脖子時是怎么想的在他蹬踢去腳底的木櫈那一瞬間,他是懊悔呢還是終于可以解脫了的慶幸他肯定對自己的妻兒沒有了依戀,也肯定對自己不堪的命運產生了許多的怨恨。
在“陸松城”后樓的西廂房原先住著一戶黃姓的人家。黃姓的戶主,臉焦黃而瘦,女主人倒長得臉白而體胖。這戶人家生有兩女一子。長女臉圓,說話時表情豐富,常能看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二女笑時,在顴骨上會左右各出現一個笑靨,讓人跟著忍俊不禁。似乎很早熟,幼小時,鄰里便有一些傳;小兒子慣會說大話,小小年紀便神神叨叨,大話連天。很適應那個年代,如果世道不變,那男孩絕對是一個當大官的料。可惜世道總是難免滄海桑田,聽說,那男孩最后上了烹飪學校,但又沒能在廚藝上大展身手,后來又去做了保安。
那戶人家為了上下樓便利,又仗著戶主是小鎮木器廠的支部書記,在宅院后門的南側新安裝了一架木樓梯,他們家便成了獨戶獨梯。
這家女主人是一個典型的賢妻良母,一直對丈夫低眉順眼,哪怕丈夫是真男兒,盡顯風流。妻子也是逆來順受。黃姓戶主在小鎮西的一家木器廠工作,擔任著支部書記的職務,反正是一把手吧!這給他的獵艷帶來了許多便利。小鎮上,這種桃色新聞往往會傳得很快。而且,常常是捕風捉影,讓人難辨真假。俗話說“無風不起浪”。在小鎮,卻能“無風浪三尺”。
許多時候,往往外面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倆個當事人卻仍像無事人一般。待到女方的夫妻吵得不可開交了,才從他們的爭吵聲中聽出一鱗半爪來。這一鱗半爪的桃色信息透露出來后,小鎮人便立即失去了熱烈討論的興致,原先被加油添醋地傳得風起云涌的艷事,也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戶人家后來搬去了北面靠田邊的那幢新房,與我們家的距離漸行漸遠。我去縣城工作后,有一次回家探親時,在弄堂口碰到過那位男戶主,越發黃瘦的身子,讓人感覺有油燈熬盡的那一種蒼老。雙眼視人倒仍是炯炯有神。
在“陸松城”后樓的底下,西北角有一間鋪有木地板的房間,住了一位姓巢的青年。他應該是梅花洲巢氏的后代。只是在他的身上,再找不到半分他的祖先那種文人雅士的風韻,他的祖父住在他的房間的外側,用木板粗粗圍起來的一個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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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有一部齊胸的長須,常常手捧一把黃銅水煙壺。吸水煙時,媒紙棒在他的手上一抖,一粒如豆的小火苗,便呈現在他的媒紙棒頭。將火苗湊近已墊好煙絲的煙鍋,隨著水煙壺中“卟、卟”的冒泡聲,煙鍋中的煙絲便一閃一閃地燃了起來。老人以制作冥具為生。他扎的紙船,塑的小泥人倒真的是栩栩如生。男青年的父親倒常常會冷不丁地送些米來。男青年卻對老人不聞不問。老人也不以為忤。常常哼著他自己才懂的曲調,慢條斯理地扎著紙船,捏著小泥人。
在我們家樓梯的底下,用木板間隔出了一個房間。房間的窗前,正對著一個更小的天井。天井中間有一個用亂磚堆砌的花壇,栽著一棵萬年青。這是除了小天井四周的墻壁上長著的青苔外,唯一的一叢綠色。被間隔出一個房間后,使原本的樓底廂房,變成了一條弄堂。
在這間被間隔出來的房間里,住了一對老年夫婦。女的據說曾是上海一個大資本家的小妾。新政權建立后,不允許一夫多妻。她離開了上海的夫家后,來到了小鎮,改嫁給了現在的男人。在那個女人的身上,再難找得見原先自為小妾時的那一份富貴,更沒有原先的那一份跋扈。
老年夫婦一直謙恭地,與世無爭地躲在這一隅生活著。他們的那張大床,永遠掛著蚊帳,躲在板壁的陰影中。便是在白天,走進他們的房間,也是黑咕隆咚地看不真切。女人會做針線,后來的生活,似乎主要靠女人的針線活維持。女人佝僂著背,原本的一張鵝蛋形的臉上,布滿了豎豎橫橫的縐紋。她長有一雙出奇大的耳朵,大大長長的耳輪,下面垂著同樣長長大大的耳垂。耳垂上有曾掛耳環的耳洞。只是在我幼年時,她的耳洞上已是空無一物。相書上總是說,耳朵大,耳輪大的人命相好。我看未必,那女人的臉上,布滿著的風霜,似乎足以說明這一切。
在宅院的邊門側,還住著一戶人家。自從宅院的前樓底下被征用做了倉庫之后,我們家只能從正門東側的那個邊門進出。邊門側住的那戶人家,房子并不屬于“陸松城”這座宅院,既不是它的耳房;也不是它的廈屋。但是這戶人家卻從“陸松城”的邊門進出。所以,也成了“陸松城”的一分子了。
這戶人家子女眾多。其中似乎并不缺乏頗有野心的人。在那個讓每個人充滿了激情的年代,那戶人家的那個大兒子的激情似乎比旁人迸發得更加猛烈了些。時勢確實也曾一度讓他成了小鎮上的風云人物,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五天。
歷史往往喜歡給一些充滿幻想的人搞一些惡作劇。當一切都像云煙一般散去時,許多曾經的輝煌,便成了荒唐,成了小鎮人飯前茶余的談資,成了人們忍俊不禁的笑柄。
這戶人家最小的女兒是我少年時的玩伴,長有一雙睫毛長長的美目,美目巧笑兮,倒也撩人。可她巧笑時,總喜歡用手背遮掩住嘴巴,生怕她那對足夠大且外突的門牙露出來,在和我們一起玩撲克時,她總能算出我手中的最后幾張牌。這一直讓我自嘆弗如,佩服得無以復加。
我母親的養父并不住“陸松城”中,而是住在西街另外一幢宅院的客廳過道上。就好像巢家住在“陸松城”中的那位老人,用木板間隔出一個房間,一個人蝸居在那兒。但白天卻一直在我家,幫助我們家做做飯而已。外祖父很會裹粽子,他包出的粽子棱角分明,像模像樣。我母親似乎得了他的真傳,也很會包粽子。每年的端午節前夕,母親總會整理好箬葉,浸好糯米,準備好餡料,為我們包出各種內餡的粽子,讓我們一飽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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