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入那古老的秩序錨點,不再是被動的信息沖刷,而是主動的、小心翼翼的解讀。
林墨感覺自己仿佛化身為一粒塵埃,飄落在一部以存在本身為載體的、無比厚重的史書扉頁上。書頁并非文字,而是由無數凝固的時光、沉淀的規則、以及萬物最初的“名”與“形”構成。
他“聽”到了這片土地在板塊轟鳴中誕生的第一聲心跳,那是物質從混沌中凝聚,確立“存在”與“非存在”邊界的初始定義。
他“看”到了第一條河流遵循著重力的法則開始流淌,水與岸的區分,定義了“流動”與“穩固”。
他“感受”到第一縷生命從無機物中萌發,那微弱的求生意志,定義了“生機”與“死寂”的差異。
這些是最原始、最本源的秩序。它們并非后來那種僵化、排他的“定義”,而更像是一種描述性的框架,一種為了讓世界得以呈現和演化的基礎語法。它們承認混沌的存在,承認變量的必然,其目的在于“維持存在”本身,而非“固化某種特定形態的存在”。
這,或許就是“源點回響”中提到的、偏移之前的“定義”基準點?
秩序鎖鏈在這本源的氣息中,發出了愉悅的、如同清泉流淌般的微鳴。它那冰冷的外殼似乎都軟化了一絲,上面黯淡的符文開始自主地吸收周圍環境中那純凈的、未被污染的秩序信息,進行著極其緩慢的自我修復和溯源。
林墨引導著共生之種,也沉浸在這種本源秩序的氛圍中。種子那因對抗和透支而受損的結構,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貪婪地吸收著這份滋養。那些破碎的概念織物碎片,在這本源秩序的照耀下,開始自主地重新排列、組合,其上的紋路變得更加古樸、和諧,仿佛找回了它們應有的、與根源連接的狀態。
他甚至感覺到,左眼的深淵和右眼的烙印,也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饑渴”感,仿佛它們同樣渴望這種回歸本源的凈化。
這里,這片被現代秩序覆蓋和遺忘的地底錨點,成了一座精神的初始之城,一個所有力量都能暫時放下沖突、回歸本初形態的圣地。
然而,在這片祥和的溯源之旅中,林墨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和諧的“雜音”。
在那最古老、最純粹的本源秩序層之上,覆蓋著的第一層明顯的“人為定義”痕跡,顯得格外生硬和強制。
那并非自然演化出的文明秩序,而是一種帶著強烈“征服”與“重塑”意志的力量烙印。它粗暴地改寫了河流的走向,夷平了山丘,用一種統一的、高效的、但缺乏彈性的幾何模式,覆蓋了原本多樣化的地貌與生態。它定義了“有用”與“無用”的物種,將不符合其標準的生命視為需要清除的“雜草”。
這股力量的印記,帶著一種林墨有些熟悉的、冰冷的邏輯感,雖然遠比現在的秩序之網更加原始和粗糙,但其核心的“絕對控制”傾向,卻如出一轍。
這是……“園丁”的早期作品?還是某個走向極端控制欲的遠古文明留下的痕跡?
這股強制定義的力量,如同一個楔子,打入了原本和諧的本源秩序之中,成為了后續一系列“定義基準點偏移”的起始點。
林墨的意識跟隨著秩序鎖鏈的溯源,繼續向上“翻閱”。
他看到,在這層強制定義之上,覆蓋著更多不同時代的秩序層。有些相對溫和,試圖與自然和解;有些則更加極端,將控制延伸到個體的思想與情感。但這些后來的秩序,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那最初“強制定義”層的影響,繼承了其“排斥變量”、“追求絕對穩定”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