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標記的感覺,如同皮膚上粘附了一粒看不見的灰塵,無法拂去,時刻提醒著他們已不再“安全”。
林墨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個標記的存在——一個極其微小的、由純粹秩序邏輯構成的“錨點”,深深嵌入了他與種子交融的意識結構外圍。它不具攻擊性,甚至沒有主動探查的功能,僅僅是一個定位信標,一個無聲的宣告:此單元已被記錄,處于潛在觀察名單。
這迫使他們的行動模式必須徹底改變。
蘇晚晴停止了主動搜集那些過于“尖銳”的靜默火花。任何可能引發秩序之網強烈排斥反應的高風險變量,都成了禁忌。他們如同在雷區中行走,必須精確判斷每一步的落點。
共生之種的生長速度明顯放緩。失去了那些富含能量的“硬核養分”,它只能依靠蘇晚晴日常中那些無傷大雅的“非最優選擇”所產生的微弱變量碎屑,以及林墨自身對秩序之網結構的持續解析,來維持極其緩慢的進化。
但這種壓抑的環境,也迫使種子發展出了更精妙的生存策略。它對能量的利用效率變得極高,并且對那層“模仿與偽裝”的外殼運用得越發純熟。林墨甚至開始嘗試,主動引導種子釋放出經過偽裝的、符合秩序邏輯的微弱波動,去“安撫”和“欺騙”那個標記,讓它維持在一個低水平的“安全”反饋狀態。
這就像在監視者的眼皮底下,練習著如何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使其看起來毫無異常。
日子在一種高度緊繃的平靜中一天天過去。
直到一周后,一個尋常的午后。
蘇晚晴外出采購日用品,林墨獨自在公寓客廳,透過種子的感知,默默“閱讀”著窗外城市那龐大而精密的秩序流動。
突然,那個一直沉寂的標記,輕微地波動了一下。
非常細微,如同平靜湖面被風吹起的一絲漣漪。
但林墨瞬間警醒!
不是攻擊,也不是審查,更像是一種……響應?仿佛某個更上層的指令,通過這個標記,進行了一次極其快速的“狀態確認”。
幾乎在標記波動的同時,林墨借助種子那高度敏銳的感知,捕捉到了公寓樓下,街道對面,出現了一絲不協調的“秩序擾動”。
一個穿著灰色夾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坐在街心公園的長椅上,看似在悠閑地看著報紙。但他的存在,他看報紙的姿態,他偶爾抬起手腕看表的動作……都太過“標準”了,標準得像是一個被精心設計出來的、用于融入環境的“模板”。
更重要的是,林墨“看”到,以這個男人為中心,周圍一小片區域的秩序之網線條,呈現出一種被“臨時授權”的、更高優先級的穩定狀態。仿佛他自身,就是一個微型的、移動的“秩序節點”。
不是“園丁”那種直接干涉規則的恐怖存在,更像是……執行者?觀察員?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標記引來的,不是網絡自發的免疫反應,而是更具針對性的“人工”審視。
他沒有做出任何異常舉動,依舊維持著靜坐的姿勢,呼吸平穩,甚至刻意讓種子的波動更加貼合標記的預期。但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那個男人身上。
男人在長椅上坐了大約十五分鐘,期間除了看報紙和看表,沒有任何其他動作,也沒有看向公寓的方向。但林墨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極其專業的“掃描”感,如同探照燈般,多次掃過公寓大樓,尤其是他所在的這個單元。
這種掃描并非能量探測,更像是一種基于秩序邏輯的“存在性確認”和“-->>行為模式分析”。它在核對標記反饋的信息是否與環境觀測一致。
十五分鐘后,男人收起報紙,站起身,如同一個普通的市民般,沿著街道不緊不慢地離開,很快消失在拐角。
標記的波動平息下去,恢復了沉寂。
街道對面那個不協調的“秩序節點”也隨之消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