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裂縫的感覺,像是從深海上浮,沖破了一層厚重而粘稠的隔膜。
沒有混沌之海的磅礴能量,沒有“歸零”的絕對死寂,也沒有世界樹領域那和諧共生的秩序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稀薄,卻又無比真實的“存在感”。
重力。微弱的氣流。消毒水混合著某種花香的氣息。遠處模糊的、規律的電子音。還有……身體傳來的,沉重、疲憊、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呻吟的實質觸感。
林墨的意識從那種極致的凝聚狀態中緩緩舒展開來,如同蜷縮太久的肢體,帶著一種近乎陌生的僵硬和酸痛。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眼皮外微弱的光感。
他嘗試著,極其艱難地,掀開了仿佛重若千鈞的眼瞼。
模糊的白色天花板。一盞關閉的、結構簡單的吸頂燈。陽光從一側的窗戶透進來,被淺藍色的窗簾過濾得有些柔和。
視線緩緩移動。
旁邊是閃爍著數字和曲線的監護儀器,一根導線連接到他身體。透明的軟管從上方垂下,末端是針頭,埋在他左手的手背上,冰涼的液體正緩緩輸入血管。
一間病房。
標準的,人類世界的病房。
他回來了?
不,不是簡單的回來。
他的意識無比清晰地告訴他,之前經歷的一切——因果結、殘響、源點回響、混沌之海、世界樹、與“園丁”的對抗、最終的“歸零”與逃亡——都不是幻覺。那過于龐大、過于真實的信息流和力量感悟,依舊烙印在他意識的最深處。
他只是……載體回歸了。
或者說,他帶著那顆凝聚了一切、逃出生天的“共生之種”,回歸了這個他最初出發的“現實”。
他微微轉動僵硬的脖頸,看向自己的胸口。
沒有實體的種子,但他能感覺到。它就在那里,在他意識的深處,在他存在的核心,如同一個微縮的、沉睡的宇宙,靜靜地懸浮著。它連接著他,也連接著……
他的目光投向病床的另一側。
蘇晚晴趴在床邊,似乎睡著了。她的側臉壓在交疊的手臂上,顯得有些蒼白和疲憊,眼瞼下有著淡淡的陰影,但呼吸平穩。她的手,緊緊地握著他沒有輸液的那只右手,溫暖的體溫透過皮膚傳來,如此真實,如此……令人心安。
她在這里。一直在這里守著他。
他們一起回來了。
不僅僅是身體的回歸,更是意志與希望的回歸。
林墨嘗試感知自身的力量。
秩序鎖鏈依舊沉寂,如同斷裂后勉強接續的電纜,能感受到其存在,卻無法調用分毫力量。左眼的深淵和右眼的烙印也如同蒙塵,對外界的信息不再有反應。
但是,他能感覺到,在那顆“共生之種”的內部,那交融的秩序與變量、定義與可能性的力量,如同被封存的火種,并未熄滅。它們只是在沉睡,在適應這個新的(或者說舊的)環境,等待著重燃的契機。
他現在虛弱得如同一個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甚。身體的透支和意識的巨大消耗,讓他連抬起手指都覺得困難。
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卻籠罩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