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識之典”的沉默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
林墨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能感受到蘇晚晴的生命如同沙漏中的細沙,正在飛速流逝。防護箱里,代表人類文明的數據陣列又熄滅了一小塊,微弱的藍光映照著他緊繃的臉。
終于,那本光芒書冊再次亮起。但這一次,它沒有投射出浩瀚的信息洪流,而是將所有的光華收斂、壓縮,最終凝聚成一道極其凝聚、近乎實質的純白光束,筆直地照射在林墨的眉心!
沒有痛苦,只有一股冰冷而龐大的“認知”被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不是語,不是圖像,而是一種近乎法則的“理解”。
他“明白”了。
檔案館,這座文明的墳場,其最深層的、被“觀察者”和“荊棘之星”所忽視(或刻意壓制)的功能,并非僅僅是記錄。
它是一個
“文明共鳴器”。
當某個具備“變量”潛質的文明火種,以自身信息熵為燃料,主動與檔案館內其他逝去文明的“核心印記”產生深度共鳴時,便能短暫地“喚醒”那些沉寂的文明殘響,將它們的力量——不僅僅是知識,更是它們文明特質中蘊含的某種法則性力量——匯聚起來,形成一個臨時的、強大的信息防御壁壘。
這個壁壘,無法主動攻擊“荊棘之星”那樣的高維存在,但足以干擾其定位,扭曲其收割路徑,為“變量”文明爭取到至關重要的、掙脫漁網的“緩沖時間”。
然而,代價……
林墨猛地看向蘇晚晴,看向她臉上那道灰敗的裂痕。
代價就是,作為“接口”和最強“變量”的蘇晚晴,她的意識將成為這個“共鳴器”的核心樞紐與放大器。她那本就瀕臨崩潰的意識結構,將承受所有被喚醒文明殘響的信息沖擊。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她的意識在這場宏大的共鳴中,被徹底沖散、分解,化為維持壁壘的……基礎粒子。
這不是修復,這是將她作為最后的祭品,獻祭給一個渺茫的希望。
“不……不行!”林墨脫口而出,聲音嘶啞。他無法接受這個答案。用蘇晚晴的徹底消亡,去換取一個“緩沖時間”?這比死亡更殘酷!
……這是……邏輯推演下……生存概率最高的方案……終端意識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理性。犧牲個體……確保文明火種延續……符合核心指令優先級……
“去你媽的核心指令!”林墨第一次爆發出如此強烈的、帶著絕望的怒意,“她不是工具!她是蘇晚晴!”
就在這時,一只冰冷的手,輕輕覆蓋在了他緊握的拳頭上。
林墨渾身一顫,低下頭。
蘇晚晴不知何時,正靜靜地看著他。她眼中的銀白與黑色不再激烈爭奪,而是沉淀為一種近乎透明的、帶著無盡疲憊卻又異常清晰的灰色。她的嘴角,甚至牽起了一個極其微弱的、帶著釋然的弧度。
“……林墨……”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我……‘聽’到了……”
她聽到了?聽到了剛才“萬識之典”傳遞的信息?聽到了那殘酷的方案?
“……這是……唯一的……路了……”她看著他,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和一絲深深的不舍,“讓我……做一次……真正的……‘變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