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之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扼住,想說什么,卻又不敢說。
少女注視著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他明白了,她確實是在等他開口。
“你……”聲音漫著苦澀,“你是不是,想家了?”
聞梨沒有回答,她挪了兩下,將臉靠在他的肩上,聲音很輕,就像身旁落下的雪花。
“裴行之,我好喜歡你啊。”
她摟住他的脖頸,柔軟的發頂在他臉上輕輕地蹭,“真的好喜歡。”
明明是平時最喜歡聽的話,但裴行之卻完全開心不起來,心似乎被堵住了,只能緊緊攬住她的肩膀,感受著她身上的溫暖。
過了一會,她說:“我的任務失敗了。”
“沒有受傷吧?”裴行之下意識檢查她周身,驀地身體一僵,覺察到她話里的意思。
“我沒有受傷,只是我……不能留下了。”
“……”
“裴行之,我可能過一段時間就要走了。”
他太陽穴漲得發疼,緊抿著唇,最后只能溢出一個“嗯。”
“但是我好舍不得。”
“……嗯。”
聞梨抬眼看著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輕松一些,“只有嗯?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我……”裴行之的聲音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想你走”四個字堵在喉中,苦得他舌頭發麻。
良久后,他問:“還會回來嗎?”
“大概,不會回來了。”
裴行之目光迷糊了一瞬,最后只是僵硬地說了一個好。
聞梨看到他眼尾落下了一滴淚,心難受起來,慌忙將他的淚擦掉。
“別哭啊,怎么哭了。”
裴行之好似沒有察覺,他哭了嗎?他不知道,他只覺得眼前的人方才忽然模糊了一下。
他迷茫地眨了下眼,臉上劃過一點冰涼的感覺。
好像真的是淚。
少女捧著他的臉,十分輕柔地吻掉他的眼淚。
“別哭,我現在還沒走呢。”她還在安慰他。
可她越是這般溫柔安慰,裴行之更覺胸口那處無處宣泄的悲慟翻江倒海,她要離開的話刺痛著他的心臟,頓痛難忍。
他突地將頭轉向另外一邊,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失控的神情。
一聲細微的、壓抑的悶哼聲響起,聞梨聞到了血腥味。
“裴……”
她只說了一個字,便被他叫停,“我沒……沒大礙,應該是那場比賽的后遺癥還沒好全。”
他在說謊。
藥玄分明說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他現在是心神不穩。
聞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是因為她。
她是他的道,現在卻告訴他,她要走。
聞梨無聲地笑了,笑容卻苦澀。
過了一會,裴行之轉過身,臉色恢復了平靜,除了臉因為酒意有些紅之外,看起來和平時差不多。
他勉強扯出一點笑:“你什么時候走?”
“……半年后。”
聞梨低垂著眉眼,從第三個任務開啟的第二天,她便感覺到身體有了一些變化,這種模糊的感覺讓她意識到,她在這里可能活不過二十歲。
“原來只有半年了嗎?”裴行之聲音不受控制地哽咽,眼睛泛紅。
他之前還以為,能有永遠的。
心疼得難受,但他不敢表現出來。
“你走的那天要告訴我,不可以突然消失。”
聞梨啞然,“好。”
裴行之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結契典禮就依師兄他們說的,放在下下月十五吧。”
其實按他現在心中所想,他恨不得此時此刻就與她舉行典禮。
聞梨猶豫,“可……”
“你說過你要成為我的道侶的,聞梨,你答應過的。”
少年神情變得執拗,眸底卻碎成了一片片,閃著脆弱的光,“你不能連這點仁慈都不給我。”
聞梨望著他的眼睛,閉了閉眼,沉重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