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阮如玉微微垂下眼簾,臉色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愈發蒼白透明,更顯得弱質纖纖,不堪一擊。
她對著顧盼怡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禮,聲音輕柔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顧小姐安好。”
她這逆來順受、我見猶憐的模樣,愈發襯得顧盼怡咄咄逼人。
“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孟書行才去了幾日?你就迫不及待地跑出來拋頭露面,是真來祈福,還是耐不住寂寞,想來這香火鼎盛之地,瞧瞧有沒有別的倚靠?”
這話已是極其難聽,近乎指著鼻子罵她不守婦道了。
此刻的悶雷聲又近了些。
挽秋氣得渾身發抖,剛要反駁,阮如玉卻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阮如玉抬起眼,眸中水光氤氳,卻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只是眼尾微微泛紅,看得周遭幾個原本看熱鬧的香客都生出了幾分不忍。
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依舊努力維持著鎮定:
“顧小姐重了。亡夫百日之期將至,如玉只是想來為亡夫點一盞長明燈,求佛祖保佑他早登極樂,也保佑侯府平安。除此之外,不敢有半分妄念。”
顧盼怡卻被她這副樣子噎得心頭火起,只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口不擇:
“說得比唱得好聽!誰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還是出門尋一些樂子。”
她目光掃過阮如玉纖細的腰身和蒼白卻難掩麗色的臉,惡意更甚,
“罷了,你這樣的身份,如今也就配在這廟里尋些虛無縹緲的安慰了。”
“反正像孟淮止那般人物,可不是你能癡心妄想的,我勸你早些熄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安安分分在守你的寡才是正經!”
她特意提起孟淮止,挑釁意味十足。
阮如玉心中冷笑,面上卻適時地落下兩行清淚,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微微后退半步,用帕子掩住唇,聲音哽咽:
“顧小姐……我敬你是護國公府千金,但你怎能如此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阮如玉哭得哀切,肩膀微顫,瞬間感染了旁人。
這番姿態,任誰看了都要心生憐惜,對咄咄逼人的顧盼怡投去不滿的目光。
顧盼怡見她又是這副做派,心頭火起,上前一步,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切齒道:
“阮如玉,收起你這套!在本小姐面前裝什么貞潔烈婦!”
就在她靠近的這一刻,異變陡生。
正在“無助”啜泣的阮如玉,借著挽秋和自身身體的遮擋,在眾人視線難以企及的角度,猛地抬起了臉。
那張臉上哪里還有半分悲切和脆弱?!
淚水還掛在腮邊,眼神卻已瞬間變得冰冷、銳利,甚至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惡劣譏誚。
她唇角極快地向一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短暫而充滿惡意的假笑。
同時,她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快如閃電般伸出,用指尖在顧盼怡的手臂上狠狠一掐!
“唔!”
顧盼怡猝不及防,痛得悶哼一聲,眼睛瞬間瞪大,寫滿了驚怒和不可思議。
而就在顧盼怡因吃痛而失神的這一剎那,阮如玉已經重新低下了頭,恢復了那副受盡欺凌的可憐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顧盼怡的錯覺。
她用帶著哭腔,卻足夠讓周圍人聽清的聲音,哀婉地、斷斷續續地訴說:
“如玉雖命薄福淺,卻從未有過什么非分之想,只想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只求您給亡夫留一分顏面,他生前……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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