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綠皮火車在山與山之間上爬行。
硬座車廂里擠滿了人,大多數人都在啃著自己從家里帶的干糧,冷硬的烙餅、饅頭,就著水壺里已經涼透的白開水,這便是長途旅途中果腹的唯一選擇。
霍玉兒從自己的帆布包里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烙餅,遞到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女人面前。
“溫迎姐,吃點東西吧。”
霍玉兒有些擔憂,“你都一整晚加上一上午了,不吃不喝的,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這還沒到目的地呢,你可別先給我倒下了。”
溫迎靠坐在硬邦邦的座椅靠背上,頭歪向車窗方向。
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她卻什么也沒看進去,眼神空洞,臉色像是透支后的疲憊灰敗,仿佛靈魂早已抽離,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軀殼。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連嘴唇都干得有些起皮。
霍玉兒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里很是不解。
昨晚在火車站,溫迎來找她時,眼神決絕地說要跟她一起去南方,還說帶上了全部家當,一定要去闖一闖,賺筆大錢回來。
那架勢,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通知。
霍玉兒當時就懵了。
而且她連介紹信都沒有。
最后還是霍玉兒動用了自己在鐵路系統那些狐朋狗友的關系,七拐八繞,才緊急給她弄來一張票,兩人好不容易才擠上了這趟南下的火車。
可這人自從上了車,就一不發,問什么都不答,給她東西也不吃,水也不喝,就那么直挺挺地坐著,渾身散發著一股死寂的氣息。
霍玉兒重重地嘆了口氣,只好自己拿起那半張烙餅,賭氣似的大口啃了起來。
溫迎不是沒聽到霍玉兒的話,也不是感覺不到饑餓和干渴。
只是她整個人還處在一種不真實的恍惚之中,似乎自己的魂魄早就遺落在了京市,遺落在了那個她生活了近三年的周家小院,遺落在了……那個男人的身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離開。
或許,她骨子里就是一個懦弱的人,一個習慣了逃避的人。
面對可能到來的風暴,她的第一反應永遠是躲開,躲得越遠越好。就像當年從溫家逃出來一樣。
或許,她是真的害怕。
害怕看到周玉徵那雙總是深邃沉靜的眼睛里,盛滿對她這個騙子的失望、鄙夷,以及徹骨的冰冷。
光是想象那個畫面,就讓她心臟痙攣,無法呼吸。
她知道,自己這樣突然離開,小寶一定會害怕,會哭鬧,會想媽媽。
想到兒子哭得通紅的小臉和依賴的擁抱,她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的疼。
但是……就讓她自私這一回吧。
就這一次。
等她!
等她這趟南下,憑借著她超越這個時代的眼光和霍玉兒那股敢闖敢拼的勁兒,一定能賺到大錢。
等她有了足夠的資本,等她用這幾天時間徹底整理好心情,把那個叫周玉徵的男人從心里連根拔起,等她可以不再在乎他的目光、他的態度時……她就回去。
回去把小寶搶回來,然后加倍的、加倍的補償他。
小寶還那么小,他那么愛媽媽,只要她以后對他足夠好,他一定會原諒媽媽這次的不告而別吧?
一定會的……
溫迎用這些想法來武-->>裝自己,她告訴自己,謊的代價固然沉重,但她已經付出了三年,不能再賠上一生。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好地控制感情,不過是個男人而已,哪有握在手里的榮華富貴和未來的自由自在重要?
可是……
為什么心里就是這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