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不說,林承浩也會這么做。
不可否認,剛才的那一幕,無端挖開了他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碎片。
六歲那年,他和林語曦在菜市場頻繁碰見一個男子,一個面容憔悴的爺爺,和剛才那個男子本質沒差,也是這樣,要挾林語曦給錢。
現在的世道,很少有這么魯莽的搶劫犯,都是盜賊居多。
也確實被他猜中了。
是有人指使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桑榆很快說出一個理由:“我的傷口當天晚上就好了,所以沒必要加了,我不喜歡訛人錢。”
又是不喜歡。
生活這么困難,掙扎在溫飽線上,為了為數不多的現金連命都不要,哪兒有資格談不喜歡?
難道因為不喜歡,他就要放過當童模掙錢的機會嗎?
林承浩忽然發現,桑榆不屬于他心里既定人群畫像中的任何一類。
“你這樣,是擺脫不了經濟困境的。”
桑榆的臉頰慢慢騰起羞赧,回懟道:“你含著金湯匙出生,沒資格說我。”
林承浩笑了一聲。
也是,在外人看來,他就是這么一個印象,他也懶得解釋。
林承浩打開靜音鍵,吩咐電話那頭的保鏢:“電話給他。”
剛挨了三頓揍的搶劫犯知道自己踢到了鐵板,不敢再造次,對著麥克風就是哭號。
“先生,少爺!真不是我故意的,我母親病重,急需救治金,有人找上門,說讓我跟蹤這個小姑娘,還給我看了照片。”
林承浩深挖:“你怎么知道她會來這里取錢?”
搶劫犯幾乎是哭出來的:“找上門來的那個女人說,這小姑娘每周都會去銀行取錢,我只要在學校周邊的取款機外面守著,保準能蹲到人。”
“那女人是誰?”
桑榆剛想攔下,林承浩已經問出了這一句。
她羞得恨不得鉆下去。
這個世界上,知道她會定期去取現金的,除了生母杜玉蘭,再也沒有別人了。
被自己的母親買兇搶劫,放在哪一個城市,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能上當地的頭版頭條。
原生家庭的糟爛,就這么赤裸裸地攤在面前。
他不可能理解的。
在鮮明的對比之下,林承浩只會覺得她丑陋。
桑榆也是被羞赧沖昏了頭,伸出手,在他手機屏幕上的紅色按鈕上,點了一下。
電話中途截斷。
“我知道是誰了。”
桑榆說完,推開車門出去,低著頭道謝,頓了一下,又真誠地加了一句‘對不起’。
林承浩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小跑進酒吧了。
他啞然。
錢不要了?
桑榆這人,真的很怪。
手機屏幕停在微信頁面,常年冷色調的好友列表里,只有一抹突兀的紫色頭像。
林承浩出了神。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過小時候那一段困難的日子了,如果不是因為桑榆的出現,他大概會繼續塵封那一段記憶。
雖然困難,但也幸福。
林承浩靠在椅背上,轉頭看向玻璃上,自己的鏡像。
要不要幫一把?
這樣的決定,無疑違背了他‘唯利是圖’的世界觀。
無利可圖。
甚至還要倒貼。
林承浩覺得有些煩躁,搖下窗戶,透氣。
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拿起手機,打給熟識的律師。
“幫我擬一份協議。”
不知對面說了些什么,林承浩應了一聲,補充道:“乙方,桑榆,桑樹的桑,榆樹的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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