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帶來的頭痛如同鋼針般持續刺扎著侯亮平的太陽穴,他掙扎著從沙發上爬起來,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昨夜的酒精并未帶來解脫,反而留下了更深的空虛和身體上的不適。他灌了幾大口涼水,試圖壓下喉嚨的灼燒感和胃里的翻江倒海,但那股令人作嘔的感覺依舊縈繞不去。
他癱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省檢察院證物室那個瘋狂的念頭,經過一夜的沉淀,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清晰地在他腦海中盤旋,與理智進行著激烈的拉鋸戰。
一邊是渺茫但誘人的希望。如果丁義珍真的留了后手,如果關鍵證據就藏在那些被封存的、看似普通的物品里,而他成功拿到了……那么,他就擁有了與沙瑞金,甚至是與寧方遠談判的籌碼!他就可以擺脫這該死的政協冷板凳,重新獲得權力和尊重!更重要的是,他或許能憑借這份功勞,在一定程度上修復與鐘家的關系,至少……能爭取到一個正大光明探視孩子的機會!那是他內心深處最柔軟、也最疼痛的角落。他想象著能再次聽到孩子叫一聲爸爸,能看著他成長,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著……這份渴望,幾乎要壓倒他對風險的恐懼。
另一邊,則是冰冷殘酷的現實。私自潛入省檢察院證物室,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設想。那不再是簡單的紀律處分,而是刑事犯罪!盜竊、毀滅國家機關公文證件罪,甚至可能被扣上更嚴重的政治帽子。屆時,他將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雖然這一切在別人看來已是殘破不堪,但至少,他還擁有基本的人身自由。他可以住在這間破舊的公寓里,可以偶爾打聽一下遠在京城的孩子的消息,可以抱著那萬分之一的僥幸,期待著隨著時間的流逝,鐘小艾或許會心軟,或許會在某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讓他見孩子一面,說上幾句話。
可如果進了監獄呢那將是真正的萬劫不復!那一點點微弱的、關于未來的念想,也將被徹底掐滅。
自由……孩子……侯亮平痛苦地閉上雙眼,雙手插進凌亂的頭發里,用力撕扯著。這兩個詞像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渴望抓住那根可能改變命運的稻草,卻又無比恐懼失去眼前這僅剩的、可憐巴巴的立足之地。
就在他內心天人交戰、左右搖擺,幾乎要被這種糾結逼瘋的時候——
咚…咚…咚…
一陣清晰而有力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房間內死一般的沉寂。
侯亮平猛地抬起頭,心臟驟然收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是誰
這個時間點,誰會來找他他在政協就是個透明人,幾乎無人問津。難道是……昨晚的事情暴露了丁義珍家小區的監控拍到了他或者他在現場留下了什么沒注意到的痕跡檢察院或者紀委的人找上門來了
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骨竄上頭頂,讓他手腳冰涼。他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甚至希望這只是鄰居敲錯了門。
然而,敲門聲并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急促和響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甚至有些蠻橫的意味。
咚!咚!咚!
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侯亮平的心上。他知道,躲是躲不過去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慌,努力讓自已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些。他走到門后,透過貓眼向外望去。
門外站著一個人,一個讓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