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冷風灌進肚子,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氣。
這都怪誰?
都怪陳凡那個小畜生!
都怪張翠蘭那個毒婦!
要不是他們下午跟老子吵架,老子至于連晚飯都吃不上嗎?
要不是他們把錢都卷走了,老子至于在秀蓮面前那么沒底氣嗎?
他們倒好,一個個都跑沒影了,指不定在哪家飯館里大魚大肉呢,就把自己一個孤寡老人扔在家里挨餓!
畜生!太不孝了!
陳大海的腦子里,已經完全被“我才是受害者”的念頭給塞滿了。
至于他搶兒媳婦救命錢、偷走家里最后口糧的愧疚和心虛,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摸黑回到那間空無一人、冷冰冰的茅草屋,走到水缸邊,舀起一瓢冰涼的井水,“咕咚咕咚”就往喉嚨里猛灌。
冰水沖進空蕩蕩的胃里,激得他渾身一哆嗦。
他抹了把嘴一屁股坐在黑暗里,眼神怨毒得能殺人。
“陳凡……張翠蘭……你們給老子等著!”
“等你們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老子不把你們的皮扒了,我就不姓陳!”
他咬牙切齒地發著毒誓,壓根沒意識到,這個家從他扛著那半袋米走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再屬于他了。
……
與此同時。
縣醫院不遠處的小飯館后廚。
陳凡正仔細地刷著借來的鐵鍋,鍋沿的每一處都刷得干干凈凈,光可鑒人。
他又把灶臺收拾得利利索索,才端著一碗雞湯,連同兩毛錢,一起遞給了飯館老板。
碗里除了濃白的雞湯,還有幾塊他特意留下來的雞肉。
“老板,今天多謝你了。這點雞湯你和嫂子嘗嘗鮮,別嫌棄。”
那老板本來只收五毛錢的柴火費,心里還有點不樂意,
這會兒看見陳凡這么會來事,還送來這么香的雞湯和雞腿,臉上的表情立馬就舒展開了。
“哎呀,兄弟,你這太客氣了!”
老板接過熱乎乎的碗,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鉆,饞得他直咽口水,
“你這人,真實在!以后要用灶,隨時過來!”
陳凡笑了笑沒再多說,轉身走進了夜色里。
他心里門兒清,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以后給芳晴調養身子,少不得還要麻煩人家。
花點小錢送點人情,把關系處到位了,比什么都強。
他回到病房的時候,張翠蘭和林芳晴已經睡著了。
母親蜷縮在病床邊的一張小凳子上,身上只蓋了一件單薄的外套,睡得極不安穩。
陳凡心里一酸,下意識地,眼前閃過一行虛幻的文字。
人物:張翠蘭
狀態:極度疲憊,長期營養不良,氣血虧空
短短一行字像針一樣扎進陳凡的心里。
他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動作輕柔地蓋在母親身上。
他又看向病床上睡得安穩的妻子,她呼吸平穩,臉色也比白天紅潤了許多,不再是那副嚇人的樣子。
他的目光,再次定格。
人物:林芳晴
狀態:孕期體虛,胎氣不穩(靈雞湯滋養,緩慢恢復中)
緩慢恢復中!
看到這幾個字,陳凡的心才徹底落了地,但緊接著,一股更強烈的責任感和緊迫感涌了上來。
他找了個角落,靠著墻壁緩緩坐下。
這一天,過得像一輩子那么長。
但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光靠一碗靈雞湯不夠,遠遠不夠!
母親和妻子的身體,都需要大量的營養和金錢來調理!
錢!必須盡快搞到更多的錢!
他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一片廣闊的海域地圖。
“明天一早退潮,必須先去東邊那片礁石區!”
那個地方,暗流多,礁石險,不管是城里還是附近村里的人都嫌危險很少去。
但也正因如此,那里才藏著真正值錢的大家伙!
陳凡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芳晴,媽,等著我!
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他陳凡,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窩囊廢了!
陳大海前腳剛走,白秀蓮家的院門又“叩叩”響了。
這次的敲門聲,短促又鬼祟。
白秀蓮擰著眉,不耐煩地拉開門栓。
門外站著的人讓她一愣,正是王虎。
他一條胳膊用破布吊著,走路一瘸一拐,臉上青紫交錯,狼狽不堪。
“你這副鬼樣子,被狗攆了?”
白秀蓮眼里沒有同情,全是嫌惡。
對村里陳大海那樣的蠢貨,她可以裝可憐扮柔弱,幾滴眼淚就能換來糧食和錢。
但對王虎這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混子,她從來不費那份功夫。
她知道王虎是什么貨色,王虎也清楚她是什么樣的人。
他們之間的關系,是明碼標價的交易。
王虎側身擠了進來,反手就把門插上。
“別提了!”王虎一屁股坐上小板凳,疼得齜牙咧嘴。
“晦氣!碰上陳凡那個小畜生了!”
“陳凡?”白秀蓮很意外。
“他把你打成這樣?他不是個窩囊廢嗎?”
“窩囊廢?他要是窩囊廢,老子就是活菩薩!”
王虎一提這事就躥火,把下午的事添油加醋,說自己如何被偷襲,陳凡如何陰險。
白秀蓮聽著,眼珠子轉了轉,沒全信。
她更關心另一件事。
王虎說著,就想往白秀蓮身上蹭,那只沒受傷的手不老實地探向她的腰。
“蓮兒,你看哥哥我傷成這樣,你得好好安慰安慰我,先讓哥哥快活快活,去去晦氣。”
“滾!”白秀蓮臉上沒有半分嬌羞,眼神冰冷地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聲音像淬了冰。
“一身臭汗,錢呢?你不是去縣里撈錢了嗎?”
王虎的動作一僵,臉上有點掛不住:“錢沒撈著,褲兜里最后幾毛都丟了。不過……”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