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別塔頂的神室,重歸寂靜。
水晶球中的景象已然淡去,赫斯提雅那破舊教堂里微弱卻堅韌的溫暖,以及無咎靈魂中因“被拯救”而愈發璀璨的守護之光,并未在芙蕾雅心中激起半分漣漪。于她而,那不過是棋盤上兩顆棋子偶然卻有益的貼合,為后續的棋局提供了更穩固的基點。她的思緒,早已穿透這表象的溫情,投向了更為幽深、蘊含著真正力量之源的地方。
她優雅地起身,曳地的銀絲長袍如水銀瀉地,無聲地滑過光潔如鏡的地面。并未走向神室的出口,而是徑直邁向那面看似是墻壁、實則流轉著朦朧星輝的虛無處。一步踏入,身影便被璀璨而冰冷的星芒徹底吞沒。
空間轉換。
眼前并非浩瀚星空,而是一座更加隱秘、被無數古老而晦澀的符文層層籠罩的內心密室。這里的空氣凝滯而沉重,彌漫著一種非生非死、亙古長存的氣息。密室中央,沒有神座,沒有祭壇,只有一團被極度濃縮的暗影能量禁錮著的、不斷劇烈扭曲搏動的光核。
那,便是她此前最大的戰利品之一——在遙遠時空的彼端,由她親手促成的、怪物化的月神阿爾忒彌斯隕落后,被她攫取并封印的一部分核心神格碎片。
它的狀態極不穩定。光核內部,兩種截然相反、勢同水火的力量正在永無休止地瘋狂撕扯。一端,是月神本源中那純粹到極致的“凈化”與“守護”之力,呈現出清冷孤高的銀白光華,試圖驅散一切污穢與混沌;另一端,卻是深淵侵蝕后留下的、充滿瘋狂與毀滅意志的怪物特性,如同污濁的血色觸須,不斷扭曲、污染著銀白之光,散發出吞噬與癲狂的意念。
凈化與污染,守護與毀滅,這兩種絕對矛盾的特質,被強行糅合、禁錮在這小小的碎片之中,使得它如同一個永恒承受著酷刑的靈魂,發出唯有神級存在才能感知的、無聲的凄厲咆哮。
芙蕾雅緩步走近,絕美的面容上無喜無悲,唯有研究者審視珍貴樣本般的純粹專注。她伸出右手,纖長的手指并未直接觸碰那狂暴的能量核心,而是在虛空中輕輕拂過,感受著其中傳來的、足以令尋常神魂瞬間崩潰的劇烈沖突與痛苦波動。
“矛盾的極致,便是力量的源泉。”她低聲自語,聲音在密室中回蕩,冰冷而毫無憐憫,“被自身的‘純凈’本質所束縛,卻又無法擺脫‘怪物’的污染……如此撕扯的痛苦,方能孕育出足以撕裂常規、顛覆現有規則的能量。”
她開始嘗試引導這股危險的力量。雙眸之中,綻放出遠比月神碎片更加深邃、更具掌控力的神光——那是她美之女神權能中蘊含的、足以“魅惑”萬物本源、令規則亦為之傾斜的力量。她并非以蠻力壓制碎片的狂暴,而是如同最高明的馭手,精準地牽引、放大其中那股對“凈化”的絕對執念。
她模擬出一絲微弱卻精純的地下城混沌氣息,將其投送至碎片附近。
果然,銀白的光芒瞬間如同被觸及逆鱗的圣獸,爆發出強烈的排斥反應,以前所未有的活性撲向那絲混沌,將其徹底湮滅、凈化。然而,緊隨其后的,便是血色瘋狂的劇烈反撲,試圖將這股被激發的凈化之力也一并污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