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拉麗,巴別塔,上層神室。
雕花的琉璃窗外,是迷宮都市永不停歇的喧囂與生機。窗內,卻是被奢華與寂靜統治的領域。空氣中彌漫著名貴熏香的淡雅氣息,光滑如鏡的地板倒映著穹頂繁復的壁畫,那些描繪著上古神戰的圖案,在魔法燈柔和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肅穆,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芙蕾雅斜倚在鋪著天鵝絨的軟榻上,銀色的長發如月光流瀉,慵懶地垂落在她曲線驚心動魄的身側。她手中把玩著一枚剔透的水晶杯,杯中蕩漾著神酒“蘇摩”的琥珀色光澤,但她似乎并無意品嘗。她那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絕美面容上,帶著一種百無聊賴的淡漠,仿佛世間一切歡愉與紛爭,都已無法在她心中激起半分漣漪。
下方大廳中,正在舉行一場冗長而乏味的神會。諸神為著一些在芙蕾雅看來微不足道的議題——比如某個新興眷族是否僭越、下界子民舉辦的祭典是否足夠有趣——而爭論不休,聲音透過魔法屏障傳來,變得模糊而遙遠。
芙蕾雅半闔著眼簾,看似神游天外。然而,若有感知敏銳者在此,便會發現,她那雙眼眸深處,并非空洞,而是流轉著一層難以察覺的、仿佛能洞穿靈魂本質的微光。她的“眼”——并非凡俗的視覺,而是身為美之女神、司掌愛與戰爭的神只所擁有的、能夠直視生命靈魂光輝的本源能力——正漫不經心地掃視著大廳。
她的目光掠過那些侍立在各自主神身后、光芒各異的眷族靈魂。強大眷族長的靈魂如同燃燒的火炬,熾熱而耀眼;年輕冒險者的靈魂則如躍動的火苗,充滿活力卻失之浮躁;更有一些靈魂,因欲望、野心或恐懼而扭曲,呈現出各種渾濁、丑陋的色彩。這些,她見得太多,早已引不起她絲毫興趣。她的藏品宮中,不乏比這些更加“耀眼”的收藏。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即將徹底失去焦點,準備徹底屏蔽這無聊的喧囂時——
她的視線,無意中定格在了大廳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默默站立著一個少年。
他穿著洗得發白、甚至帶有補丁的粗布冒險者裝備,與周圍光鮮亮麗的各族眷屬格格不入。他低著頭,姿態謙卑,似乎因身處神之殿堂而有些拘謹。但吸引芙蕾雅“眼”光的,并非他的落魄,而是他靈魂所散發出的光芒。
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光輝。
并不熾烈,甚至有些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卻異常純粹、堅韌。光芒的核心,是一種澄澈如水晶般的“守護”意志,堅定得不可思議,仿佛任何磨難都無法將其扭曲。更奇特的是,在這“守護”之光的外圍,還隱隱纏繞著一層內斂的、蘊含著無限可能與創造力的“鍛造”潛質。兩種特質并非簡單疊加,而是完美地交織在一起,如同未經雕琢的璞玉,內部卻蘊含著孕育絕世珍寶的脈絡。
這光芒的本質……極高。
芙蕾雅慵懶的姿態瞬間消失。她微微坐直了身體,指尖無意識地捏緊了水晶杯。杯中神酒的漣漪,映照出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名為“發現”的璀璨光芒。
“……有趣。”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低語,從她完美的唇瓣間逸出。
她的“眼”牢牢鎖定了那個少年——無咎。在她漫長的神生中,見過無數強大的、美麗的、扭曲的靈魂,但如此純粹、堅韌且擁有無限成長可能的“守護”之魂,實屬罕見。這靈魂此刻雖微弱,但若能經歷最極致的淬煉,去蕪存菁,必將綻放出何等奪目的光彩?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她的心神。
“……必須得到他。”
神會仍在繼續,爭論聲變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芙蕾雅的身影,已然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軟榻上。
下一刻,她已置身于巴別塔最頂層的、完全屬于她的私人神室。這里沒有窗戶,只有無數懸浮的水晶球緩緩旋轉,映射著星辰軌跡與歐拉麗各處的能量流動,如同一個微縮的宇宙。
“奧塔。”芙蕾雅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一個如同山岳般沉穩雄壯的身影便已單膝跪在她面前。豬人勇士,奧塔,她最忠誠的眷屬。
“女神。”
“那個少年,”芙蕾雅纖細的指尖點向其中一個水晶球,球體內立刻浮現出無咎清晰的身影,“我要他全部的信息。從他降生于這個世界開始,直到此刻的一切。”
“遵命。”奧塔沒有半分遲疑,身影悄然融入陰影。
神的時間感與凡人不同,但對芙蕾雅而,等待答案的片刻也顯得稍長。她踱步到最大的那顆水晶球前,球體內無-->>咎的靈魂之光依舊在角落默默閃爍,那獨特的質感讓她心潮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