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破怪物潮的短暫喘息瞬間被更深的絕望吞噬。
聯軍殘部在混沌吞噬者腳下建立起的臨時陣地,渺小得如同狂風中的沙堡。抬頭望去,那扭曲的龐然神骸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它周身散發著令人心智崩壞的威壓,僅僅是存在于此,就在不斷撕裂著現實的規則。
更令人窒息的是,一道無形的屏障環繞著它。那不是能量的護盾,而是更根本的、規則層面的壁壘。
“攻擊!”一位指揮官嘶啞地下令,聲音中帶著最后的希望。
殘存的法師和弓箭手集結起最后的力量,魔法光輝與附魔箭矢化作一道絢爛的洪流,轟向那近在咫尺的巨軀。然而,足以摧毀山岳的合力撞上屏障的瞬間,卻沒有爆發出任何聲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無聲無息地湮滅,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怎么可能……”有人失神喃喃。
“突擊隊,上!”另一名將領赤紅著眼睛。一支由最精銳戰士組成的隊伍發起了決死的沖鋒。他們視死如歸,將速度提升到極致,斗氣勃發,試圖以點破面。但就在他們觸及那無形屏障的剎那——沒有碰撞,沒有抵抗——他們的身體、鎧甲、武器,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抹除,瞬間分解為最原始的基本粒子,消散在空氣中。
死寂。
徹底的、令人骨髓發寒的死寂籠罩了陣地。遠程、近戰、能量、物理……一切常規手段被證明是徹頭徹尾的徒勞。混沌吞噬者甚至無需主動攻擊,它只是存在那里,其周身的規則壁壘便已宣告了凡物的無力。空間被徹底封鎖,任何傳送法術都失去了效果;能量被貪婪地吸收,反而成了鞏固屏障的資糧;純粹的物理沖擊則被無法理解的巨力狠狠彈回,嘗試者非死即傷。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每個人的心臟。
在這絕望的壁壘中央,一點微弱卻頑強的光芒搖曳著,那是無咎支撐起的守護領域。這領域此刻已不再是開拓的撞角,而是維系眾人不被規則亂流撕碎的最后方舟。
領域之內,無咎的狀態觸目驚心。他單膝跪地,以盾牌支撐著身體,七竅中流出的鮮血早已浸濕了胸前的衣甲。原本烏黑的短發,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富有彈性的皮膚失去了光澤,布滿皺紋,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樹皮。他每一次呼吸都極其艱難而短促,領域的光暈隨著他的呼吸明滅不定,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無咎先生!”莉娜跪在他身邊,雙手綻放著柔和的治愈光輝,不顧自身魔力近乎枯竭,持續將治療術專注地施加在他身上。但這更像是杯水車薪,生命本源的燃燒,絕非普通治愈魔法能夠挽回。
貝爾和艾絲一左一右護衛在無咎身前,格擋開因外界規則扭曲而偶爾濺射進來的能量碎片。貝爾緊握著斷劍,指甲掐進了掌心,他看著無咎迅速衰敗的模樣,又看向那不可撼動的神骸,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難道所有的犧牲,一路奮戰到此,結局依然是注定的毀滅嗎?
就在聯軍士氣即將徹底崩潰之際,那一直漠然俯視的混沌吞噬者,似乎終于對腳下“螻蟻”的持續騷擾感到了些許不耐。它那扭曲的身軀微微震動,龐大的能量開始在其體表匯聚,銀色的空間之力和紅色的物質之力如同漩渦般攪動——它準備發動一次徹底的清場攻擊!
毀滅的氣息如同實質般壓下,讓所有人靈魂戰栗。
然而,就在它同時調動兩種本源力量的瞬間,那原本完美無瑕的規則屏障,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波動!
“就是現在!”一位一直緊盯著屏障的老牌偵察兵(他曾是琉在冒險者公會時的舊識)眼中精光一閃。他知道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但需要抵近到極限距離確認那波動的本質。
沒有猶豫,他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出-->>了無咎的領域。
“老貓!回來!”琉失聲驚呼。
被稱為老貓的偵察兵回頭,朝琉露出了一個慣有的、帶著幾分痞氣的笑容,下一瞬,他的身體已然撞上了規則屏障。
“噗——”
輕微的、如同氣泡破裂的聲音。他的身體在接觸到屏障的剎那開始瓦解,但他卻在徹底湮滅前,用盡最后的力量,將一枚記錄了瞬間數據的魔法印記射向了琉的方向。
“接住……分析……”這是他留下的最后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