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是第一個刺穿意識的信號。
不是尋常的低溫,而是浸透神髓的、帶著絕望氣息的陰冷。
赫斯緹雅蜷縮在“居所”角落——
一個勉強算是遮風擋雨的廢棄神廟角落,雨水正從屋頂的破洞滴落,在她腳邊積成小小的水洼。
幾小時前,火神赫菲斯托絲那番委婉的“請離”辭,仍在耳邊回響。
不是激烈的驅逐,而是那種帶著憐憫的、不容置疑的“請暫時離開工房”,才真正刺穿了她最后的神之尊嚴。
她嘗過被冒險者當面嘲笑的滋味,聽過其他眷族成員“撿垃圾的女神”的竊語。
但被曾是好友的赫菲斯托絲——那個曾一起從天界降臨的同伴——以“資源緊張”為由請出工房,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甚至能清晰回憶起離開時,工坊里那些低級工匠投來的、混合著同情與輕蔑的目光。
一位女神,淪落到連一處安穩的落腳之地都是奢望。
饑餓感如同灼燒的火焰,啃噬著她的胃。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里,那半個用油膩草紙包著的、早已冰涼的烤番薯,是一個不認識的人類老婦塞給她的。
“女神大人,您看著……需要點熱乎東西。”
老婦眼中的憐憫,比任何嘲笑都更讓她感到刺痛和羞恥。
神,竟需要凡人施舍食物?
她最終沒有扔掉它,這已是她僅有的、能稱之為“食物”的東西。
就在這無邊的落魄與自我厭棄中,一股極其微弱、但絕不可能出錯的感應,如同蛛絲般牽動了她的神覺。
是……契約消散的漣漪。
在歐拉麗,神明與眷族成員間的契約聯系,如同無形的蛛網,覆蓋全城。一個契約的徹底消散,意味著一個眷族成員的死亡。這種消散的波動,對神而,清晰得如同黑夜中的燭火熄滅。
出于一種本能,或許是神性中對生命消逝的天然感應,赫斯緹雅站起身,循著那縷即將徹底消失的波動,踉蹌地走入雨幕,拐進一條堆滿破損釀酒桶的陰暗小巷。
她看到了。
巷子深處,一個獸人少年倒在血泊中,生命的氣息正飛速流逝。
赫斯緹雅的神識“看”得清清楚楚:
連接在他心臟位置、象征著與酒神蘇摩締結眷族關系的淡金色契約絲線,正如同被火焰焚燒的蛛網,寸寸斷裂、化作光點,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又一個……”
赫斯緹雅心中涌起一股物傷其類的悲涼。
她認識那個徽記,蘇摩眷族。
那是個墮落之地,眼前這個少年,想必是在無盡的絕望中選擇了自我了斷。
死亡,是解除神之契約唯一絕對的方式。
她見證了一個卑微生命的終結,以及他與神之間聯系的徹底斬斷。
這讓她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一種同為“被遺棄者”的悲哀扼住了她的喉嚨。
她正準備轉身離開這片死亡之地。
——然而,就在下一剎那!
一種絕無可能發生的奇跡,在她眼前轟然上演!
在那契約絲線完全消散、少年的生命之火即將徹底熄滅的瞬間,
一股強大、純粹、帶著異界氣息的靈魂之力,仿佛被無形的因果之線牽引,猛地注入那具剛剛失去一切聯系的“空殼”之中!
赫斯緹雅的神眸因震驚而驟然收縮。
她清晰地“看”到,那具死軀內部,一朵微弱的、但確實在重新點燃的生命之火!
更讓她心神俱震的是,這具身體的心臟位置,那本應徹底空寂的契約位格,竟然呈現出一種絕對的空白!
一個沒有被任何神明印記污染的、純凈的、可締結新約的空白狀態!
這……這怎么可能?!
死亡意味著終結,契約隨之消散,這是歐拉麗乃至整個下界的鐵律!
死去的軀殼怎么可能重新容納靈魂?而且是一個……如此迥異、堅韌的靈魂?
“空白契約……”
赫斯緹雅喃喃自語,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對-->>于一個像她這樣落魄、被所有潛在眷族拒絕、幾乎要失去存在意義的神明而,一個剛剛經歷了死亡與新生的“空白契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