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明白了五哥的弦外之音。

九爺雖是富家子，卻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憑他自己，哪來動軏這么多的閑錢揮霍在這些雅物上？這些字畫，多半是用家里的錢買的。如今他千里迢迢全數帶回，無異于昭告天下——這些東西，從此姓九爺了。

“是我媽讓我拿回來的，還有一些……在她那兒收著。”九爺語氣平靜，聽不出波瀾。

五哥對豪門里的彎彎繞繞顯然興趣缺缺，他的魂兒早被那些字畫勾走了。他像個進了寶庫的猴子，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各個盒子上打轉，嘴里嘖嘖有聲：

“九爺，早曉得你玩得深！快說說，哪個是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給兄弟們開開眼，長長見識唄！”

九爺聞，沒多話，默默又戴上了那副白手套。

他俯身，從箱子正中央捧出一個尤為考究的紙盒。盒蓋輕啟，他小心翼翼地從厚實的雪白棉絮中，取出一幅卷軸。他動作輕柔，緩緩將卷軸展開。

“你們看看這個。明末清初的大家，王十樵的一幅行草。看這紙張的質地，歷經數百年，依舊堅韌溫潤。這墨色，沉入肌理。再看這筆鋒走勢，行云流水，卻又力透紙背，神完氣足。最后，還有這些印章，傳承脈絡清晰可辯。”

我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這展開的卷軸。

字數不多，龍飛鳳舞，難以盡識。但整幅字透出的磅礴氣勢，卻直貫心魄。那是一種將民族文字的神韻與風骨，深深沁入骨髓的造詣。所謂字如其人，字顯心性——古人提筆落墨間的這份性靈與氣質，在如今標準化、流水線般的時代里，早已是遙不可及的絕響了。

“就這一幅嗎？還有沒有更絕的？五哥迫不及待地轉頭問九爺，眼睛還在其余盒子上看來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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