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的目光落在皮簽上,即使染了墨,也能看出邊緣打磨得有多細,皮繩的結打得規整,和之前她織襪子、縫暖手寶套的細致勁兒一模一樣。他想起蘇晚熬粥、繡香包的樣子,指尖捏了捏皮簽,心里竄起股說不清的愧疚,可當他看到林薇薇泛紅的眼眶,話到嘴邊又軟了:“墨滲進去就沒法用了,我讓陳默去買套金屬書簽,比這個耐用。你先去處理下手上的傷口,別讓墨漬沾著發炎。”
“斯年哥你真好!”林薇薇立刻破涕為笑,伸手就拉傅斯年的胳膊,“我現在就跟陳默說,讓他買進口的純銀書簽,保證比蘇晚姐做的好看!”
傅母也跟著幫腔:“就是,早這樣不就完了?非要在這浪費時間!斯年,我們趕緊走,修訂稿還等著簽字呢,別耽誤跟合作方對接。”
蘇晚沒說話,只是慢慢把浸墨的皮簽放進那個熟悉的木盒里,里面躺著染漆的筆筒、沾酒的毛毯、浸水的護腕,現在又多了這枚糊了墨的皮簽。木盒蓋合上時,她指尖頓了頓,指甲掐進掌心,卻沒覺得疼,只覺得心里那點還沒涼透的期待,好像跟著這枚皮簽一起,被墨徹底泡硬了。
“少夫人,老夫人的車剛到大門,馬上就進來了。”福伯端著杯溫鹽水走進來,看到木盒,聲音壓得更低,“您手上的傷口用鹽水沖下,墨汁能洗干凈,別留印子。”
蘇晚接過水杯,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卻沒覺得暖,只是對福伯點了點頭:“謝謝您,福伯。”
傅斯年看著蘇晚的背影,手里捏著林薇薇遞來的修訂稿,紙上的條款密密麻麻,他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走到木盒旁,看著盒蓋上那道淺刻的小太陽,蘇晚剛嫁來的時候,說想給這冷清清的家添點光,特意刻的,現在太陽的紋路里像積了層灰,像她眼底那點僅存的亮,正一點點暗下去。他想開口叫住她,問問她手上的傷口疼不疼,可林薇薇的聲音又響起來:“斯年哥,老夫人該進來了,我們快出去迎迎,別讓她等急了。”
傅斯年最終還是沒開口,跟著林薇薇和傅母走了。出門時,他回頭看了眼繪圖室的門,心里空落落的,剛才蘇晚放皮簽時,指尖的傷口還在滲血,她卻沒說一句疼,那種平靜得近乎麻木的樣子,比哭吵更讓他心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從他指縫里慢慢溜走,再也抓不回來了。
繪圖室里,蘇晚用鹽水擦著手,墨汁淡了點,可心里的涼卻越來越重。她看著桌上殘留的墨漬,想起傅斯年那句“買套金屬書簽”,輕輕搖了搖頭,他永遠不知道,那些“能買到”的東西,藏著她多少個熬夜打磨的晚上,多少份想把“專屬”刻進日常的小心思。而這些心思,正被一次次的冷漠和偏袒,泡在墨里,慢慢硬了,再也暖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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