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襄陽總是多雨，淅淅瀝瀝的雨絲織成一張密網，把整個南舵都罩在潮濕的霧氣里。我剛把流民安置點的排水溝疏通完，褲腿上還沾著泥點，就見趙老栓的貼身弟子小跑著過來，臉色慌張得像是踩了火炭：“林副舵主，舵主讓您趕緊去議事廳，說是有要緊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幾天凈衣派那邊沒動靜，反而讓我更不安穩。揣著懷里微微發熱的青銅丐缽，我快步往議事廳趕，剛到門口就聽見趙老栓壓低的怒吼：“這群狗娘養的！敢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搞鬼，真當南舵沒人了？”
    推開門，就見議事廳里氣氛凝重，幾個污衣派的老管事圍著一張桌子，桌上攤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趙老栓見我進來，指著紙條咬牙道：“林小子，你看看！剛才巡夜的弟子在后門墻角發現的，是用凈衣派的暗號寫的，說要把咱們南舵的糧倉位置和巡防路線傳給城外的人！”
    我拿起紙條湊近油燈，借著跳動的光仔細辨認。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用的是丐幫內部的簡易暗號，但末尾畫了個小小的“柳”字標記——這是柳長風那老狐貍的人慣用的記號。我指尖摩挲著紙條邊緣，突然想起前幾天清點糧倉時，管糧庫的老周說過，最近總有個凈衣派的弟子以“核對賬目”為由，在糧庫附近轉來轉去。
    “舵主，這事兒不對勁。”我把紙條放回桌上，“凈衣派要是想偷咱們的糧庫，沒必要特意傳消息出去，除非他們要勾結外人。您還記得上個月黑風寨劫糧的事嗎？當時就查到他們和主和派官員有勾結，這次說不定是柳長風想聯合外人，把咱們的糧草給端了，好讓南舵徹底亂套。”
    趙老栓一拍大腿：“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前幾天我聽說城外來了伙不明身份的人，在十里坡那邊扎了營，說不定就是來接應的！可咱們怎么才能抓住送信的人，拿到證據呢？”
    我盯著紙條上的暗號，突然有了主意：“這紙條上寫著‘三更時分，老槐樹下交接’，正好今晚下雨，夜色濃，適合設伏。咱們不如順著他們的意思，故意把假的巡防路線和糧倉布防圖泄露出去，再讓幾個身手好的弟子埋伏在老槐樹下，等他們接頭的時候一網打盡！”
    旁邊的王管事皺著眉：“可咱們怎么確定送信的是誰啊？南舵里凈衣派的弟子雖說不多，但也有十幾個，總不能全盯著吧？”
    我摸了摸懷里的青銅丐缽，缽身傳來一陣細微的熱流——這是“預警”技能在隱隱作祟，提醒我附近有不對勁的氣息。我想起之前在傳功堂，方鶴鳴教過我辨識丐幫弟子的腰牌，凈衣派弟子的腰牌內側會刻一個小小的“凈”字，而且最近新來的幾個凈衣派弟子，腰間總掛著個繡著蓮花的荷包。
    “我有辦法。”我對眾人說，“今晚三更之前，讓巡夜的弟子留意腰掛蓮花荷包的凈衣派弟子，尤其是往老槐樹方向去的。另外，咱們得找個機靈的弟子，假裝是接頭人去送假消息，引他們上鉤。”
    趙老栓點頭同意，立刻安排人手：讓兩個身手最好的弟子扮成接頭人，帶著假的布防圖去老槐樹下；再派五個弟子埋伏在周圍的草叢里，等對方現身就動手；我則和趙老栓躲在不遠處的破廟里，隨時準備接應。
    安排妥當后，我回到自己的破屋換了身干爽的衣服，又把青銅丐缽仔細藏在懷里——這玩意兒關鍵時刻能救命，上次黑風寨的埋伏就是靠它提前預警才躲過的。剛收拾好，就聽見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我猛地轉身，見是負責情報傳遞的小豆子，手里拿著個油紙包。
    “林副舵主，這是您讓我查的凈衣派弟子的名單。”小豆子把油紙包遞給我，壓低聲音道，“我剛才在伙房聽兩個凈衣派的弟子說，今晚要‘干件大事’，還說事成之后柳長老會提拔他們當舵主呢！”
    我打開油紙包，里面是一張寫滿名字的紙，每個名字后面都標注了入門時間和日常活動范圍。我一眼就看到了“沈三”這個名字——這是沈文軒的遠房表弟，上個月剛被安排到南舵，負責“協助管理賬目”，最近天天往糧庫跑。
    “小豆子，你立大功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你跟我一起去破廟，盯著老槐樹那邊的動靜，要是有異常就趕緊給我報信。”
    小豆子眼睛一亮，用力點頭：“放心吧林副舵主，我肯定機靈著！”
    夜色漸深，雨下得更大了，打在瓦片上噼啪作響，把周圍的動靜都掩蓋了不少。我和小豆子躲在破廟的門后，透過門縫盯著不遠處的老槐樹。老槐樹的枝椏光禿禿的，在風雨中像個張牙舞爪的鬼影，樹下積了一灘泥水，泛著渾濁的光。
    三更的梆子聲剛響過，就見一個身影從巷子口拐了出來，腰間果然掛著個蓮花荷包，腳步匆匆地往老槐樹下走。我瞇起眼仔細看，正是沈三！他手里攥著個布包，走到槐樹下左右張望了半天，才壓低聲音喊：“清風拂柳，明月照江。”
    這是紙條上寫的接頭暗號。埋伏在樹后的弟子立刻回應：“濁浪滔天，孤舟渡江。”
    沈三一聽暗號對得上，立刻湊了過去，剛要把布包遞出去，埋伏在草叢里的弟子突然跳了出來，手里的鐵鏈“嘩啦”一聲纏住了他的手腕。沈三嚇得驚叫一聲，轉身就想跑，可沒跑兩步就被腳下的泥水滑了個跟頭，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抓住了！”弟子們齊聲喊著，把沈三按在地上。我和小豆子趕緊從破廟里跑出來，趙老栓也帶著人趕了過來，手里的油燈把周圍照得亮堂堂的。
    沈三趴在泥水里，臉漲得通紅，嘴里還在嚷嚷：“你們憑什么抓我！我只是出來透透氣，你們這是濫用私刑！”
    趙老栓氣得踢了他一腳：“透透氣？三更半夜跑到老槐樹下透透氣，還帶著布包？把布包打開！”
    兩個弟子上前奪過沈三手里的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張畫著糧倉位置和巡防路線的圖紙——不過是我們故意泄露的假圖紙。我蹲下身，盯著沈三的眼睛：“沈三，你老實說，這圖紙是給誰的？是不是柳長風讓你送的？”
    沈三梗著脖子：“我不知道什么柳長老，這圖紙是我自己畫著玩的！你們別血口噴人！”
    我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之前發現的紙條：“你還嘴硬-->>？這張紙條是你寫的吧？上面的暗號和你剛才說的一模一樣，末尾還畫了柳長風的標記。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沈文軒的表弟，柳長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