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把手機揣回兜里,視線還停在屏幕上那份會議資料的附件。那家東南亞公司的名字像根刺,扎眼得很。他沒急著關頁面,順手點開另一個加密文件夾,里面存著近三個月所有對外技術報備的記錄。
他一條條往下翻,指尖在觸控板上慢慢滑動。很快發現個規律——每次收到匿名信的前一天,系統里都會多出一份“通信協議兼容性審查”的申請。審批人那欄,明晃晃都寫著張教授的大名。
陳默停下動作,往后靠在椅背上。這巧合也太巧了。張教授是他導師,管著實驗室項目審批,權限夠高,能接觸到修車廠改造的技術細節和人員調度。可他為什么要幫外人盯自己人?
他調出校園監控備份,輸入張教授的工號。時間調到最近七天,專查夜間出入記錄。畫面跳出來:凌晨一點十七分,張教授獨自摸進數據終端室,門關了整整二十分鐘。期間燈沒亮過,也沒第二個人進出。
陳默把視頻角落的時間戳放大,又切到操作日志。那段時間,終端曾短暫連過一個沒登記的遠程ip。訪問記錄被抹了,但緩存里還留著半截音頻。
他戴上耳機,按下播放。
“信號已經埋好了,等他們自己上鉤。”是張教授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像做賊,“只要他們開始調試新系統,數據就會自動傳出來。”
音頻到這兒斷了。
陳默摘下耳機,擱在桌上。原來從一開始,張教授就等著他們用新技術。不是擔心安全,是想借著系統運行,把機密悄沒聲送出去。
他又打開文印中心的耗材登記。匿名信用的是特種復印紙,學校統共就進了兩批。領用人有兩個:行政辦公室主任,還有張教授。后者領紙的時間,正好是第一封信寄出的前三天。
三處都對上了。
陳默閉上眼,想起頭回見張教授的光景。那天老頭穿著白大褂,在講臺上講量子通信,語氣沉穩,眼神清亮。他說搞科研的人要有底線,不能拿國家的東西換私利。
結果自己成了最沒底線的那一個。
他睜開眼,新建文檔,敲下標題:《關于張xx涉嫌境外情報泄露的初步舉證材料》。文檔存進加密分區,命名規則跟之前的專利草案一樣,混在一塊兒看不出異常。
做完這些,他起身走到窗邊。實驗樓還亮著燈,有學生拎著飯盒匆匆走過。沒人想得到,這棟樓里藏著個吃里扒外的教授。
他摸出手機,翻到蘇雪的號碼,指頭懸了幾秒,又鎖了屏。現在還不是時候。舉報張教授容易,難的是怎么把王振國也揪出來。要是只逮住一個內鬼,對方隨時能換張皮卷土重來。
得連根拔起。
他坐回電腦前,重新打開會議資料。那家東南亞公司名義上是技術合作方,實際上屁資質沒有。查它注冊信息,股東名單繞了三層空殼,最后指向個香港注冊的皮包公司。
而那個皮包公司的法人,五年前曾在國際學術會議上跟王振國合過影。照片里倆人握著手,笑得一臉熱絡。
陳默截圖保存,拖進證據文檔。線索開始串上了。王振國負責外邊牽線,張教授負責里邊泄密。一個在外頭釣,一個在里頭應,手法隱蔽,節奏精準。
可他就是想不通——張教授圖什么?
以他的職位,年薪不低,項目經費也優先批。犯不上為點錢冒這么大險。除非……有把柄讓人捏住了。
陳默試著查張教授近年的資金往來,發現一筆境外匯款。金額不大,每月三千美元,收款賬戶是他老婆的私卡。轉賬方是家新加坡的咨詢公司,底細查不著。
這錢不算多,但細水長流轉了整兩年。夠買通一個人,也夠讓他陷進去出不來。
陳默合上筆記本,往后一靠。想起前幾天開例會,張教授坐主位,聽他匯報修車廠進展時,眉頭一直擰著,嘴上說“要注意合規”,眼睛卻老往他u盤上瞟。
當時還以為老師是謹慎過頭。現在看,那是怕他帶回去的數據太多,提前露了餡。
“拿著國家的錢,給外人當狗。”他低聲罵了句。
他站起身,把桌上幾份紙質文件理好,鎖進抽屜。剛拿起外套要走,手機又震了。
是條新短信,陌生號碼。
資料已送達,請確認
他沒回,也沒點附件。這種時候,走錯一步都可能驚了蛇。
他把手機塞回兜里,走出實驗室。樓道燈昏黃,腳步聲在空廊里回響。到電梯口按下行鍵,等了幾秒,金屬門緩緩打開。
里頭站著個人。
是沈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