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把手輕輕轉動。
陳默沒有抬頭,筆尖在紙上稍作停頓,又繼續書寫。他聽得出這腳步聲很輕,不像趙天虎那樣沉重。來人走到實驗臺前,身影落在圖紙邊緣。
蘇雪將一張紙放在臺面上,手指壓著紙角,沒有松開。
這封信,是從趙天虎那里來的?她問。
陳默放下筆,看了她一眼。她的臉龐在儀器微光下顯得平靜,但眼底藏著難以掩飾的憂慮。
他點了點頭。
蘇雪的手指慢慢收攏,將復印件推到他面前。你早就料到會這樣?
我知道他們不會等太久。他說。
可你讓他回去,還讓他照常工作。她的聲音依舊平穩,但語速比平時略快,你明明知道那封信是真的,也知道他們能拍到沈如月的照片。
陳默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她身旁。他沒有看信,而是注視著她的眼睛。
我不能亂。他說,一亂,就全盤皆輸。
蘇雪抿緊嘴唇,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在想什么,他大致能猜到。那些未曾說出口的話,像墻上的影子,始終橫亙在兩人之間。
過了片刻,她抬起頭: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次你也......
她沒有說完。
陳默明白。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前世的事,他們從未細談過。她只知道結果——他在實驗室倒下,無人施救。而這一世,他又走上了同樣的路:與危險人物對峙,將一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不是刻意溫柔,只是想讓她停下焦慮。
這一次不一樣。他說。
哪里不一樣?她問。
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他說,但他們不知道,我能預判他們的下一步。
蘇雪凝視著他。
她不是不相信他,她是害怕命運不講道理。再聰明的人,也躲不過一顆子彈。再周密的計劃,也可能被意外打亂。
你上次也是這么想的吧。她低聲說,你以為自己能贏,結果呢?
陳默沒有反駁。
他知道她說得對。他也記得那天的痛楚,記得呼吸停止的感覺。但他更記得醒來時看到的這個世界——陽光灑在教室窗戶上,學生們喧鬧嬉笑,食堂飄著白菜湯的香氣。
他還活著。
這一次,他有時間,也有準備。
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他說,你一直在幫我。
蘇雪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總是把所有事情都扛下來,好像別人插手就會拖累你。可你忘了,有人不愿意再看你出事。
陳默沉默片刻。
然后他輕輕笑了笑。不是敷衍的笑,而是真正被打動的笑。
我知道。他說,所以我讓你保管那些圖紙。所以每次遇到問題,第一個告訴的人是你。
他松開她的手,轉身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袋。里面是幾張紙張,邊角已經磨損,像是被人反復翻閱過。
這是我讓林晚晴注冊的專利清單。他說,還有三家工廠的技術授權書。所有資料備份都在你辦公室鐵柜的第三層,密碼是你的生日。
蘇雪怔住了。你什么時候放進去的?
上周三下午,你去開會的時候。他說,我沒打招呼,是因為不想讓你擔責任。但如果真出了事,這些東西能保住一部分成果。
蘇雪聽懂了。
他在為她留退路。
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不讓她一無所有。
她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你就這么確定我能守住?她問。
我不確定。他說,但我相信你。
這句話,輕輕叩開了她所有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