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從審訊區出來,走廊頂上的燈管剛換過,白晃晃的光線刺得他瞇了瞇眼。他抬手扶正眼鏡,白大褂口袋里還塞著王振國那張體檢單復印件,邊角都磨得起毛了。值班警員湊過來低聲說了句什么,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腦子里還在回放剛才審訊室里最后那一幕。那人驚惶的眼神,不是害怕,是猝不及防被看穿底牌的戰栗。
他被引到三樓小會議室,門口“表彰儀式”的紅布橫幅歪歪斜斜地掛著。屋里人不多,幾位公安系統的領導坐在前排,蘇雪靠墻站著,手里捧著個紅色絨面盒子,正低頭檢查別針牢不牢靠。
“陳同志,換身衣服吧?”政工科的女干事遞來一套干凈的藍布衫,“總不能穿著白大褂領獎。”
陳默接過衣服,笑了笑:“我還以為就是走個過場。”
“過場也是榮譽。”蘇雪走過來,聲音不高,但字字清晰,“你讓整個案子從碎片拼成了完整地圖,他們得認這個賬。”
他換了衣服出來,蘇雪已經站到臺側。主持人念完頒獎詞,她上前一步,打開盒子,取出那枚銀底紅邊的獎章。金屬扣有點緊,她指尖用力一按,咔噠一聲,穩穩別在他左胸口袋上方。動作干凈利落,沒多碰他一下。
“反間諜先進個人。”她退后半步,目光平視,“你值得。”
陳默剛要開口,門被猛地推開。
一陣風裹著玫瑰香氣涌進來。
林晚晴穿著酒紅色長裙,細高跟踩得地面清脆作響,懷里抱著大捧新鮮紅玫瑰,花瓣上還掛著水珠。她進門就笑,聲音清亮悅耳:“我來遲了?正好趕上頒獎?”
沒人攔她。許是她太出名,許是這架勢太足,連主持人都一時語塞。
她徑直走到陳默面前,抽出一支玫瑰,塞進他胸前的口袋,正好壓住獎章一角。又添了兩支,把整個左胸口塞得滿滿當當。
“現在問題來了。”她歪頭,眼睛亮得像舞臺追光,“選警花,還是選明星?”
會議室里靜了一瞬,隨即有人低笑,有人假裝咳嗽。
蘇雪站在原地,沒動,也沒說話,只是指尖微微收緊,把空了的絨盒抱得更緊。
陳默低頭看看胸前的花,又抬眼看看林晚晴,再轉向蘇雪。他沒慌,也沒躲,反而伸手,一手輕輕覆上蘇雪的手背,另一手搭在林晚晴腕子上,力度很輕,卻穩。
“你們倆啊。”他語氣像在說實驗室里的小意外,“一個幫我頂住調查壓力,一個砸錢投我第一個技術公司。我要是選錯一個,下半輩子都得修dvd機還債。”
林晚晴挑眉:“所以呢?”
“所以。”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我得選那個能讓我繼續搞科研的人。”
蘇雪睫毛輕輕一顫。
林晚晴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笑出聲,抬手拍了下他肩膀:“行,這話我記住了。科研第一,女人第二。”
她轉身走向門口,裙擺劃出流暢的弧線,臨出門又回頭:“不過陳默,你要真把芯片做出來了,記得給我留個首發代——電影配樂用你家ai生成,票房翻倍。”
門合上,腳步聲漸遠。
會議室里的氣氛松弛下來。主持人趕緊接話:“感謝林小姐送來的鮮花,也祝賀陳默同志……”
陳默沒再聽下去。他伸手把胸前的玫瑰一支支取下來,遞給旁邊的干事:“麻煩找個瓶子養起來,別糟蹋了。”
說完,他低頭解下獎章,對折兩下,塞進內袋。
蘇雪看著他:“不喜歡這個?”
“不是不喜歡。”他活動了下肩膀,像卸下什么重擔,“就是覺得它太輕。畫一張電路圖,能省下全國十年進口費;可這塊鐵皮,掛上去沒人認識,摘下來也沒人記得。”
她沒再問,只輕輕點頭。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密集的警笛聲。
兩人同時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