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還在回蕩,陳默把聽筒輕輕放回座機上,手指在按鈕上多按了一秒,像是要確認通話徹底斷開。他沒動,也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螺絲刀尖端反射出的一小片燈光,緩緩將它擱在實驗臺邊緣。
桌上的收音機外殼已經合攏,只剩一顆螺絲未擰緊。他盯著那顆空位,像是在等什么人來填補。
門被推開時,帶進一陣風,卷起幾張散落的圖紙。紅裙擺掃過門檻,林晚晴踩著高跟鞋走進來,手里拎著一只黑色皮箱,手腕一翻,箱子穩穩落在實驗臺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陳默。”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勁兒,“我來了。”
陳默抬眼,鏡片后的眼神平靜如常,“這么晚,不怕明天拍戲遲到?”
“戲可以補,機會錯過就沒了。”她拉開箱子,二十沓嶄新的鈔票碼得整整齊齊,像一堵墻立在燈下,“我要你未來十年所有專利的優先投資權。”
蘇雪幾乎是踩著她的尾音進門的。她沒敲門,手里捏著一份文件夾,肩上挎著帆布包,公安系統的證件從包口露出一角。
“林小姐這提議,得先過法務關。”她說著,走到陳默旁邊,把文件夾打開,抽出一張紙,“口頭說說不行,得簽協議。”
林晚晴挑眉,看了眼蘇雪,又看向陳默,“你這兒,連個正式合同都沒有?”
“有。”陳默伸手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手寫稿,紙邊有些毛糙,字跡工整,“我自己寫的,還沒來得及打印。”
蘇雪接過一看,眉頭微動。條款清晰,權責分明,甚至連違約賠償都列了三種情形。“你還真準備了?”
“王振國剛打來電話,說要搞突擊評審。”陳默語氣輕松,仿佛在說誰要來蹭頓飯,“我總不能光等著別人查我,自己這邊還亂著。”
林晚晴笑了,“所以你現在就想拉隊伍?”
“不是想。”陳默把那份手寫協議推到她面前,“是必須。”
林晚晴坐下,翹起腿,指尖點了點協議最上面一行字:“‘優先投資權’——這個我可以簽。但我要獨家。”
“不行。”陳默搖頭,“如果你不想投某個項目,我不攔你,但也不能攔別人進來。”
“你是怕被我卡脖子?”她瞇起眼。
“我是怕將來有個更瘋的想法,而你剛好那天心情不好。”陳默笑了笑,“到時候你不投,我又不能找別人,那不就卡死了?”
林晚晴愣了兩秒,忽然笑出聲,“好家伙,你還真敢想。”
她抽出隨身帶的鋼筆,在協議上劃了幾筆,改完抬頭,“行,優先不排他。但我有個條件——每個項目啟動前,你得當面給我講一遍,不管多晚。”
“成交。”陳默點頭。
蘇雪在一旁記錄修改內容,筆尖沙沙作響。她翻到附件頁,補充道:“資金到賬方式、技術披露范圍、爭議解決機制,這些都要寫進去。還有保密條款,尤其是涉及境外合作的部分。”
“當然。”林晚晴看著她,“你做法律顧問?”
“算是。”蘇雪合上文件夾,“他信得過的人不多,我正好在名單上。”
林晚晴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問:“你喜歡他?”
實驗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陳默正要去拿茶杯的手頓了一下,蘇雪卻沒回避,直視著對方,“這重要嗎?”
“重要。”林晚晴說得坦然,“我要投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臺機器。他的情緒、人際關系、身邊人都會影響決策。我喜歡清楚地知道,錢和信任,都交給了什么樣的人。”
蘇雪沉默片刻,開口:“我喜歡他做事的樣子。冷靜,有分寸,哪怕被人逼到墻角,也不慌。但我也知道,他不需要誰替他擋路。我站在這兒,不是為了保護他,是為了讓那些想害他的人——知道有人盯著。”
林晚晴聽完,輕輕鼓了兩下掌,“說得好。”
她轉向陳默,“你挺幸運的。”
“我知道。”陳默拿起鋼筆,看了看兩人,“現在加上你,我們就是三個了。”
“三方?”蘇雪問。
“科研歸我,資本歸她,法務歸你。”陳默把筆帽摘下,放在桌上,“以后對外統稱——技術發展聯合組。”
“名字太正經。”林晚晴撇嘴,“聽著像街道辦。”
“叫‘三人行’?”陳默笑著接話,“反正也沒注冊公司,隨便起。”
蘇雪忍不住笑了一下,“別到時候被人當成詐騙團伙。”
“那就叫-->>‘晨星計劃’。”林晚晴忽然說,“早晨的晨,星星的星。你叫陳默,諧音‘晨默’,也算貼邊。”
陳默沒反駁,“行,聽你的。”
蘇雪重新起草協議標題,寫下“晨星計劃合作備忘錄”幾個字,落筆有力。
林晚晴從皮箱里取出支票本,刷刷寫下金額,撕下來遞過去,“二十萬,明天上午到賬。你要的第一筆啟動資金。”
陳默沒接,而是從抽屜里拿出一枚舊圖章,木質,印面有些磨損。他蘸了印泥,按在協議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