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成事歸來,等他東山再起,一定要好好跟那女人算個總賬!
使官的聲音停了,陸奎的思緒也沉靜下來,拂袍轉身面向森然列陣的使團隊伍,掃視全場,揚聲下令,“護軍開道,使團啟程。”
蕭東霆兄弟倆退至一旁,蘇未吟、楊毅翻身上馬,嚴狄及禮部官員提袍登車。
令旗指引下,鐵甲軍陣齊刷刷分涌兩側,讓出中道,蘇未吟輕提韁繩馳至隊首,手中龍吟槍遙指前方,聲音清冷鏗鏘,直逼天際重云。
“前哨先行,左右翼梯次推進,啟程!”
頓時,馬蹄聲與車輪聲如沉雷般響起,龐大的隊伍如一條蘇醒的巨龍,井然有序的奔赴北境。
蘇未吟回過頭,目光越過重重人影,遠遠看了眼城門前的蕭東霆和蕭南淮,再飄向城門樓。
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心,已經在這須臾間回過一趟永昌侯府,最后飄去了九重宮門之后。
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在宮里了……
早去早回,早去早回!
收回視線,蘇未吟豁然轉身,再無留戀。
手中韁繩一抖,胯下駿馬如同離弦之箭驟然竄出,墨色披風在身后拉扯,抖出一道決絕且堅定的弧線。
使團的最后一抹旌旗消失在官道盡頭,城防衛隊迅速撤開沉重的拒馬。
封禁一除,等候多時的百姓如解凍的春水涌向城門,車馬粼粼,人聲逐漸鼎沸,又恢復到往日繁華喧囂。
蕭東霆轉身走向牽馬的鎮岳司使,“回去抓緊時間睡會兒,這段時間有得忙了!”
“嗯。”
蕭南淮邁步跟上,不由自主的回過頭,循著筆直寬闊的官道遙遙遠望。
此去北境遠不是受個禮那么簡單,雖然阿吟身手好,心性謀略也遠超常人,可她畢竟年紀擺在那兒,蕭南淮實在擔心她能否應對那么復雜的局面。
使團早已經走得沒影兒了,倒是另有一隊車馬浩蕩走來。
隊伍最前方,兩面大旗在風中凜然展開。
左側是朝廷欽賜的玄色節度使旌節,右側則是一面赤焰軍旗。
旗面上用金線繡著一只振翅欲啄的威嚴雪鷹,透著一股與京都繁華格格不入的銳利。
蕭南淮叫住蕭東霆,“大哥,你看那是不是安西軍的軍旗?”
蕭東霆定睛看后,翻身上馬,“對。我聽人說起過,安西節度使李崇的小女兒李蕖近日將抵京探親,這應該就是她了。”
說是探親,其實是‘看親’,相看親事。
李崇的兩個兒子都已成家立室,與父親一起鎮守西關。如今幺女李蕖年滿十六,李夫人不愿女兒和父兄一樣終身守在西洲漠地,便打算在京都替她尋一門親事。
蕭家兄弟上馬欲走,城門洞下過來一小隊京畿衛。
“蕭副指揮使。”隊正抱拳,“昨晚城西貨棧發生了一樁大案,有些情況需向您了解一下,煩請協助核實。”
幾人讓到一旁,說幾句話的工夫,衣甲鮮明披風獵獵的安西軍騎兵已經簇擁著一輛華蓋寶車駛近城門。
守城門將快步迎上去,車簾掀起,身著藤黃騎裝的李蕖探出身,笑著將一枚鎏金魚符遞過去。
她生得一副極好的骨相,額頭飽滿,鼻梁挺拔,一雙杏眼渾圓清亮。
肌膚不是深閨中的雪白,而是透著健康光澤的淺麥色,這是西洲陽光與風沙賜予的印記。
多年未回京都,門將核驗魚符時,李蕖新奇的四處打量,視線飛快掃過某處,目光一凝,又緩緩轉回去,定在城門前一道頎長身影上。
喲呵,這人長得可真好看。
面容清俊如畫,五官干凈舒朗,宛如春山新雨,又似晴空映雪,鎮岳司的山水袍穿在身上,正好給那股溫潤添上恰到好處的銳氣。
也不知道在聽人說什么,眉心輕輕蹙起。
明明是陰天,可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有一道光獨獨打在身上,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門將核驗完畢,恭敬的將魚符奉還,隊伍緩緩穿過城門洞,李蕖伏在窗邊單手托腮,略一思索后叫住叔父派去京郊接她的一名護衛。
“哎,你可認得那人是誰?”
她指向車后,偏偏剛過門洞,已經瞧不見了。
“五小姐說的誰?”護衛探頭,“小的去看看。”
“不必了。”
李蕖將人叫住,目光落入京都的盛大繁華。
不過萍水相逢一時興起,犯不著。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