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當場發難的茯苓,臉上卻不見絲毫慌亂與怒氣。她只是緩緩地將手中的茶杯放下。
她目光落在跪地哭泣的柳含柔身上,既沒有立刻去扶,也沒有出呵斥,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語氣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與不贊同,“含柔妹妹,你這是做什么?”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神色各異的賓客,最后又落回柳含柔身上,語氣加重了幾分。
“今日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壽,賓朋滿座,乃是府中天大的喜事。你身為小輩,不顧自己病體,貿然闖入宴席,行此大禮,哭哭啼啼,語不詳,這豈不是在給老太太添堵,給這喜慶的日子找不痛快嗎?”
她三兩語,便將柳含柔“訴冤”的行為,定性為了“不顧大局”、“攪擾壽宴”、“給長輩添堵”的不懂事之舉。
不等柳含柔辯解,茯苓便轉向旁邊的丫鬟,“還愣著干什么?沒見表小姐病得神智都不清了?連場合都分不明!趕緊扶表小姐起來。”
隨即,茯苓轉向滿堂神色各異的賓客,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混合著些許無奈的笑容,“讓諸位夫人、小姐見笑了。”
她先是微微致歉,旋即自然而然地引出了柳含柔的身份,“這位是世子的遠房表妹,姓柳,閨名含柔。也是個可憐見的,父母去得早,如今孤身一人在京,寄居在我們侯府。”
“說起來,她年歲也不小了,這終身大事卻一直耽擱著。”茯苓語氣轉為鄭重,目光懇切地掃過在場所有有頭有臉的夫人們,“常道,長嫂如母。世子忙于公務,老太太年事已高,我既為嫂嫂,少不得要多操一份心。”
她微微福了一禮,笑容溫婉,“今日借著母親壽宴,諸位貴人都在,我也就厚著臉皮,向大家討個巧。若諸位府上,或相識的人家里,有適齡公子,不拘家世是否顯赫,只求人品貴重、能踏實過日子的,還望各位夫人多多留意,幫忙牽個線,介紹一二。我在這里,先替我們侯府,替含柔妹妹,謝過諸位了!”
既點明了柳含柔孤女、寄人籬下的處境,又彰顯了自己不記仇的美好品德。更妙的是,她將說親的范圍定得極廣,不拘家世、人品貴重即可,看似放寬了條件,實則將柳含柔的婚配檔次無形中拉低了不少。
在場的夫人們哪個不是人精?瞬間就明白了茯苓的用意。看向柳含柔的目光,也從最初的些許同情或好奇,變成了意味深長的打量和評估。
有人笑著應和:“世子夫人真是心善,對表小姐的事如此上心。”
“是啊,長嫂如母,這話一點沒錯。”
“柳小姐模樣標致,性情瞧著也柔順,說親事不難,夫人放心,我們都幫著留意。
柳含柔坐在椅子上,聽著茯苓三兩語就將自己的終身大事當成一件“待處理的麻煩”公之于眾,感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如同打量貨物般的目光,只覺得渾身冰涼,臉上血色盡失,屈辱和憤怒幾乎要將她淹沒,沈茯苓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茯苓占盡了道理,她若此刻鬧起來,只會顯得更加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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