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沒有月亮,只有幾顆稀疏的星星。
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張怪獸的嘴,湊近了,能聞到一股潮濕的土腥味和水汽的涼意。
蘇大丫站在井邊,風一吹,她單薄的衣衫貼在身上,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死了,是不是就不冷了?也不疼了?
不用再挨打,也不用再聽那些罵人的話。
她的手,摸上了井沿。
粗糙的石頭磨著她的手心,她往下看,井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只覺得一股寒氣直往上冒。
她的腦子里,亂糟糟的。
一會兒是王瘸子那張猙獰的臉,一會兒是她娘罵她是賠錢貨的聲音。
最后,畫面定格在了蘇清清的身上。
她想起那個妹妹,從小就是個傻子,跟在她身后,像個小跟屁蟲。
她說什么,蘇清清就聽什么。
她搶了蘇清清的吃食,她也只是時候傻笑。
可現在呢?
人家住新房,穿新衣,男人把她當寶貝一樣疼著,馬上就要當老板娘了。
而自己,卻活得像條狗。
憑什么?
憑什么她就過得那么好!
一股巨大的不甘和嫉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
她閉上眼睛,一只腳已經抬起來,跨上了井沿。
就在這時,屋里傳來了王瘸子翻身的咕噥聲,還伴隨著幾聲含糊不清的咒罵。
蘇大丫的身體猛地一僵。
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像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害怕。
她怕自己跳下去,沒死透,被王瘸子撈上來,會迎來一頓更狠的毒打。
她怕死。
更怕就這么窩囊地死了。
她死了,王瘸子不過是沒了個出氣筒,過幾天再花點錢,又能買個新的媳婦回來。
而蘇清清,可能都不知道她死了。
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只有她,成了一撮黃土,一縷冤魂。
不。
不能就這么死了。
蘇大丫把腳收了回來,她跌坐在地上,抱著膝蓋,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她不能死。
她要報復蘇清清。
她要讓她過的比她還慘!
……
蘇家。
蘇老太婆的瘋勁兒過去了。
她坐在床邊,頭發散亂,一雙三角眼,在昏暗的油燈下,閃著算計的光。
蘇有才在一旁搓著手,六神無主。
“娘,那……那林墨現在真發了,咱們咋辦啊?就這么看著?”
“看著?”蘇老太婆冷笑一聲,“我養的孫女,憑什么讓他占便宜!他掙的錢,就該有咱們蘇家的一份!”
“可……可他那人心黑著呢,上次……”蘇有才想起王瘸子的拳頭,現在還覺得身上疼。
“蠢貨!”蘇老太婆罵道,“硬要,那是乞丐!咱們得讓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把錢拿出來!”
蘇有才一臉迷茫:“咋讓他心甘情愿?”
“他現在是老板了,對不對?”蘇老太婆的眼睛越來越亮,“老板最要緊的是什么?是臉面!是名聲!”
她湊近了兒子,壓低了聲音。
“咱們不去他家鬧。咱們去大槐樹村,找他們村的村長!”
“咱們就哭,就說咱們快餓死了,孫女嫁出去了,女婿發了大財,卻連口飯都不給老的吃。咱們不說別的,就說這天理何在!孝道何在!”
“他林墨不是能耐嗎?我倒要看看,在全村人面前,這臉,他是要還是不要!”
“他要是給了,咱們-->>以后就有錢花了。他要是不給,我就鬧得他人盡皆知,看他這老板還怎么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