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不長。

但蘇清清覺得，這是她這輩子走過的，最長，也最輕松的一段路。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斑駁駁地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的眼淚還在往下掉，卻不是因為委屈，也不是因為難過。

是一種說不出的輕松，像是心里那塊壓了十幾年的石頭，終于被人搬開，露出了底下鮮活的，能夠呼吸的土壤。

林墨停下腳步，轉過身，用他那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地，一點一點地，幫她擦掉臉上的淚珠。

“哭什么？”他的聲音很柔，“該哭的，是他們。”

“從今天起，蘇家那些人，那些事，就都跟你再也沒有半點關系了。”

蘇清清吸了吸鼻子，帶著濃濃的鼻音，聲音里卻透著一股雀躍。

“我……我就是高興。”

她抬起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林墨。

“老公，我從來沒有覺得心里這么敞亮過。”

林墨笑了，他牽起她的手，重新邁開步子。

“以后只會越來越敞亮。”

“走，我們回家。”

兩人回到大槐樹村，回到自家那個寬敞明亮的新院子時，李秀蓮正焦急地在院里來回踱步。

看見他們回來，她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了上來。

“怎么樣？那幫不要臉的，沒為難你們吧？”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蘇清清，生怕她受了一丁點的委屈。

“娘，沒事。”林墨笑著搖了搖頭。

他把在蘇家發生的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重點提了提那兩個紅皮雞蛋。

李秀蓮聽完，先是氣得柳眉倒豎，胸口劇烈起伏。

“好個不要臉的蘇老太婆！還真敢開口要錢！”

可當她聽到林墨后面那番話時，臉上的怒氣，一下子就變成了無比的解氣和自豪。

“好！罵得好！”

她一拍大腿，嗓門又亮了起來。

“就該這么對付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給他們兩個雞蛋，都算是便宜他們了！”

“讓他們也嘗嘗，被人指著鼻子羞辱是什么滋味！”

李秀蓮看著自己兒子，越看越滿意，又拉過蘇清清的手，心疼地拍了拍。

“清清，以后再也別為那家人掉一滴眼淚，不值當。”

蘇清清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個家，真好。

……

與此同時，清水村，蘇家。

屋子里的氣氛，像是被點燃了的火藥桶。

“廢物！一群廢物！”

蘇老太婆的咒罵聲，尖銳得能刺穿人的耳膜。

她把桌上那兩個紅皮雞蛋，狠狠地砸在地上，蛋黃和蛋清濺得到處都是。

“我這張老臉，今天全被你們給丟盡了！”

蘇有才和王蘭抱著頭，縮在墻角，一句話也不敢說。

屋外，那些看熱鬧的鄰居還沒散去，議論聲，嘲笑聲，毫不遮掩地傳了進來。

“真是開眼了，嫁女兒就得了兩個雞蛋。”

“你沒聽林墨說嘛，那是回禮，還他們當年的‘恩情’呢！”

“嘖嘖，這臉打的，真響啊。”

就在這時，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來人五十多歲，個子不高，一條腿明顯比另一條短，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正是今天的新郎官，王瘸子。

他身后還跟著兩個村里的混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王瘸子滿身酒氣，一進門，就扯著嗓子喊。

“人呢？我新媳婦呢？”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在屋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林墨他們剛坐過的空位上。

“聽說我那有錢的妹夫來了？份子錢給了多少啊？也讓我開開眼！”

王蘭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蘇老太婆正憋著一肚子火沒處發，看見王瘸子這副德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嚷嚷什么！”她一拍桌子，沖著王瘸子吼道，“一個瘸子，能娶到我們家大丫，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還敢在這里大呼小叫！”

她以為，能像拿捏蘇有才一樣，拿捏住這個新女婿。

可她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