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樹村,林家新宅。
屋外是傾盆大雨,雨水順著青瓦屋檐流下,形成一道道細密的水簾,將整個院子與外界隔絕開來。
屋內,卻溫暖而干燥。
正堂里,兩張大木桌拼在一起,成了臨時的工作臺。
那幾根金絲楠木,已經按照尺寸開好了料。
劉建國和張援朝兩位老師傅,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工作中。
他們手里的刨子、鑿子,仿佛有了生命,在木料上游走,木屑紛飛,散發出陣陣奇異的香氣。
錢大海在一旁看著,眼神里全是贊嘆。
林墨并沒有插手,他只是像個普通的學徒一樣,默默地在一旁打著下手。
一會兒給師傅們遞個工具,一會兒用磨刀石細細地將鑿子磨得鋒利如新。
他的動作不急不緩,卻總能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師傅們最需要他的地方。
劉建國正在處理一塊關鍵的床頭板,上面需要雕刻一幅“喜上眉梢”的圖案。
這是個精細活,他拿著刻刀,對著圖紙比劃了半天,卻遲遲沒有下刀。
這塊料子的金絲走向很奇特,如果按照常規的雕法,很容易破壞那渾然天成的流光紋理,讓整幅圖變得匠氣十足。
他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正在旁邊擦拭工具的林墨,像是無意間瞥了一眼,輕聲開口了。
“劉師傅,我就是瞎琢磨啊,您別見怪。”
“您看這喜鵲的尾羽,正好對著一縷最亮的金絲,要是順著這絲走勢,把尾羽雕得再飄逸一些,是不是就能讓這只喜鵲,像是活過來一樣,乘著金光要飛起來了?”
他又指了指梅花的枝干。
“還有這梅枝,如果不用陽刻,而是用陰刻的技法,借著木頭本身的陰影,會不會顯得更加蒼勁古樸,更有風骨?”
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
劉建國和張援朝卻像是被電流擊中了一般,渾身一震。
他們猛地抬起頭,看向林墨,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順勢而為,借勢成景!
陰陽相濟,虛實相生!
這……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木工技巧了,這是宗師級別的藝術構思!
他們兩個做了半輩子木匠,也只是偶爾才能有這樣的靈光一現。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隨口幾句話,就點破了他們苦思冥想都無法解決的難題!
劉建國手里的刻刀,微微有些顫抖。
他看著林墨,聲音干澀地問道:“林……林墨同志,你……你來試試?”
他這是,在向一個晚輩請教了。
“劉師傅,您可別折煞我了,我哪會這個。”林墨連連擺手,一臉謙虛。
“不,你來!”劉建國的態度卻異常堅決,他把手里的刻刀,鄭重地遞了過去,“你就在這塊廢料上,把剛才說的那個梅枝,給我們比劃一下。”
張援朝和錢大海也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看著林墨。
林墨推辭不過,只好接過了那把刻刀。
當他的手指握住刀柄的那一刻,整個人的氣質,瞬間就變了。
如果說剛才他還是個謙遜溫和的鄰家青年,那么現在,他就是一位掌控著木之生命的絕代匠師。
他沒有看圖紙,也沒有絲毫猶豫。
手腕翻轉,刀尖在廢木料上輕盈地劃過。
削、切、挑、剔……
他的動作行云流水,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卻又精準得令人發指。
木屑如蝶舞,紛紛揚揚。
不過短短一兩分鐘。
林墨停下了動作,將手里的木塊遞了過去。
“獻丑了。”
劉建國顫抖著手接過,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那木塊上,一段梅枝赫然出現。
枝干虬勁,仿佛是從懸崖峭壁上生長出來一般,充滿了生命的力量。
幾朵梅花點綴其上,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傲然盛開,形態各異,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