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重溟心中涌起一陣明悟的狂潮。
過去的他,如同一位技藝高超的書法家,能完美臨摹名帖,筆法結構無可挑剔,卻未曾真正走進創造者揮毫時的心境。
然而今朝。
他跋涉千山萬水,閱讀了“天地”這部無字巨典,相當于重走了一遍當時創造者的來時路,自然有了新的體悟,這并非簡單的“學會”,而是更深層次的“懂得”。
此間感悟,恰合山水三重境:
昔日初涉此道,看山是山,只解其形,解其表意,循規蹈矩,奉經典為圭臬。
后有所成,能拆解變化,看山不是山,眼中所見已是大道的拆解和重組,重在技法精妙。
而今歷經山河歸來,靈臺洗練,豁然開朗,方至看山還是山的境界,山依舊是山,卻已內蘊萬千,在他眼中,每一個道文都鮮活起來,對天地間對應的法則共鳴交響,運用時,不再是“我”在“驅動道文”,而是“我心”引動“天心”,自然流轉,渾然天成,正應了《神州大制造化通論》中所提到的“大制不割”之意。
重溟指尖無意識在地上虛劃著,一縷云箓、一個道文自然流轉,竟引動周遭微風輕旋,胡楊葉沙沙作響。
趴伏在地的玄犾似有所感地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它未感法力波動,此象從何而生?
“或許我可以自創一套道文?”
重溟手中動作微頓,此念如野火燎原,既已決定以靈寶為道,又豈能局限于在他人的道內?
“嗷?”
玄犾似乎感知到他心潮澎湃,小爪扒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重溟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心緒。
創文勢在必行,卻不是現在,這便如同凡人尚未學會跑跳,便妄想御風飛行,《花鳥》與《云篆》能成為流傳最廣的道文,在于其普適性與相對平緩的修習門檻,可即便拋開這點,他也創不出同等階的道文,更遑論這世上定然還存有更為玄奧、更貼近本源的道文傳承
“路要一步步走,道需一層層悟。”
他輕撫書頁目光沉靜,更加正確的做法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先行繼承之事,再圖超越。
綠洲風息漸緩,重溟心神歸一,再浸道文玄妙。
轉眼間,十日已過。
沙海盡頭,那終日呼嘯嘶鳴的“萬刃泣風峽”,竟真如傳聞所,漸漸沉寂下來。
重溟長身而起,將三卷典籍收回玄犾頸間的乾坤袋,與那只悄悄從灌木叢中探出腦袋的耳廓狐對視一眼,微微頷首,算是告別。
“走吧。”
玄犾化作絨團躍上其肩頭,幽瞳警惕地望向那片死寂的峽谷。
甫一入峽,重溟便覺周身一沉。
無數道沉寂的鋒銳之意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雖未化作風刃主動攻擊,卻如同萬千把出鞘的神兵,散發著毀滅的氣息。
尋常修士在此,只怕頃刻間便會道心失守,被這股恐怖的“勢”壓得神魂潰散,然而重溟卻主動伸出手指,輕輕觸碰身旁光滑如鏡的巖壁。
他閉上雙眼,全力感知著這份力量,腦中頓時浮現出《云篆》中那些代表“流變”、“鋒銳”、“撕裂”的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