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兵馬,雖說發起反攻還不夠,但也至少迫使燕虜放棄從東線直接進犯江淮腹地的努力,甚至迫使燕虜將近二十萬兵馬分散在山東、燕東、薊東以及遼東等地設防,消弱了燕虜在西線進行關中的軍事動員能力。
葉濟羅榮第一次大迂回走西線進攻秦西地區,也只能動員騎步兵十萬人。倘若燕虜能在西線一次就動員超過二十萬的兵馬,曹家想要勉強守住固原、慶陽等秦西一線,絕不會有眼下的輕松。
正說著話,有車馬從西面而來,是接替劉師度任淮安知府的吳梅久等人過來迎接林縛巡視淮安。
之前,淮東控制的諸府縣內,還是有許多舊有官吏消極應付職事,沒有真正的甘心給淮東所用,但在淮東兵馬進駐江寧之后,吳梅久、唐恩叔等官員,跟海虞陳家一樣,態度都發生徹底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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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上旬,北地也是一下子就進入初夏時節,這兩天燕京城里的天氣陡然炎熱起來,不過早晚溫差大,身體多病的葉濟爾即便是午時,還穿著繡錦夾袍。
楠木長案罩著黃鍛繡披,案頭鋪滿都是從江淮傳來的線報……
玉妃那赫氏端滋養湯進來,看著葉濟爾伏案而坐,根本沒有注意到她走進來,將湯碗擱在角桌上,走過去揉捏著葉濟爾的肩頭,柔聲說道:“汗王又忘了膳食……”
“哦,”葉濟爾轉回頭,看著玉妃明麗清艷的容貌,才去看殿外落在廊前的太陽影子,時間果真是不早了,他思慮軍國之事,嚴禁宮中內侍打擾,沒想到又把玉妃驚動過來,放下手里的卷宗,笑道,“真是過午時了,倒沒有什么知覺……”拉過她柔如綿玉的小手,要她坐懷里來。
那赫氏十五歲給葉濟爾納為側妃,今年已經是第十五個年頭,年近三旬的她,容顏有如少女,光滑如綢的臉蛋上找不到半點歲月的痕跡,嬌艷明麗,眼眸里還有著少女時的純真,宮里的美貌女子倒也不少,但在她面前一立,都成了俗物,十數年來叫葉濟爾對她恩寵難減。
“這兩月以來,汗王只關心江淮的局勢,便是秦晉那邊也關心甚少,這淮東當真是我族的大敵嗎?”玉妃見案上所鋪都是江淮傳來的密函,關心的問道。
“西線有大親王在,出不了大亂子,但是南面淮東大勢已成啊,留給我們的時間太有限了。要是叫淮東先平復了浙閩,讓其在東線湊出二十萬兵馬來,問題就棘手了,叫朕如何能輕松視之?”葉濟爾輕嘆道,“軍國老臣們,還是老腦筋,只以為打下關陜,打通從襄樊進奪荊湖的通道,大勢就在我們這邊,實則不然啊--舉國上下,能正真正認識到東線危機的將帥沒有幾人,偏偏那赫雄祁還吃過敗仗,腰桿子硬不起來,便是羅榮也抱怨朕留在東線的兵力太多,而給他的兵馬太少。只是,登州水軍不能成勢,不能將金州與登州之間的海口封住,我怎么敢薊東、兩遼的兵力抽空給他們?”
“這林縛終究是人、非神,”玉妃勸慰道,“不要說江西不會給他很快平復,就算他控制了江寧,淮西的董原、池州的岳冷秋都未必聽服于他。淮東兵馬有二三十萬,他又敢將主力大部都集中的徐州,又敢將這些兵馬都推出來北進?”
“……”葉濟爾搖了搖頭,從案頭翻出一幅地圖來,對朝堂將臣他有時間也懶得解釋太細,倒與玉妃談論軍國事作為消遣,叫玉妃坐到膝前來看江淮之間的地理形勢,“一旦叫淮東先一步平定浙贛,林縛此子必有手段迫使岳冷秋渡江到北岸,與我中路、西路兵馬糾纏。玉妃你看廬州,廬州處江淮之間,又依淮山、巢湖,淮東下一步必然會經營廬州。林縛率淮東兵馬主力北進,只要在廬州部署一部精銳,進而封鎖江道,即使江寧兵力空虛,岳冷秋、董原也難有機會率兵進入江寧取代淮東。”
玉妃輕蹙秀眉,嘆息道:“奢家占下江寧的時間太短了,再叫人可惜啊!”
“沒什么可惜的,”葉濟爾說道,“淮東善兵者多,南朝用謝朝忠領兵,會有什么后果,淮東、淮西都有預見,從南陽、渦陽到徐州一線兵馬不動,就很難尋到機會,除非奢家能守住江寧半年以上……”
這時候宮侍進來稟報:“張相過來了……”
“叫張協進來。”
宮侍去傳詔張協進殿,葉濟爾對玉妃說道:“過兩天你就先去遼陽,朕還要等大親王回京商議西線軍務……”
玉妃那赫氏說道:“奴家等汗王一起動身。”
“天氣轉眼就要酷熱無比,你的身子怎么熬得住?”葉濟爾說道。
正如南方一時間難以適應北方的酷寒,燕胡的王公大臣們,一時間也難以適應燕京城夏季的酷熱。奪下燕薊的第一個年頭,好幾個年邁的老臣、老將,一時間沒能熬過酷暑,得暑熱而逝,便是玉妃也大病了一場,休養了好久才熬過來。
從前年起,葉濟爾在入夏之后就會與王公大臣、后宮妃嬪暫時離開燕京,到遼陽避暑去,等到秋涼之后才遷回來。
當然,燕京這邊也要有留守的大臣,對于已經沒有退路的張協,葉濟爾也頗為信任,每回都用他作留守漢臣,一起主持留后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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