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斤加價款減至二十錢,從鹽戶手里收鹽價十錢不改,各府縣鹽售價,根據路途遙近,以五十錢到七十錢分若干等進行限價。
鹽事官私并舉,鹽鐵司鹽斤加價款為鹽稅,并為戶部歲入;地方官營鹽棧、鹽行,收入則歸入府縣。
官營鹽行的收入歸給府縣,一是要進一步減輕地方稅賦負擔,使地方府縣將緝查私鹽之事重視起來,另一方面就是要將這次派往各府縣的百余鹽官能借此融入地方——這百余鹽官都是從淮安、海陵兩府抽取的吏員。
眼下不能直接對江南七府動什么大手腳,借跟地方利益沒有什么沖突的鹽事,將人手先按排下去,也是曲線救國的一種手段。
鹽事之爭,前前后后折騰了近兩個月,當將鹽價減到七十錢以下,民間的沸怨很快就徹底平息,連同丁稅減免,地方府縣反饋上來都是贊譽之,清查鹽事最大的阻力也就隨之消除。
四月上旬,對左護鹽校尉毛文敬的審訊以及對其家查抄也有了初步的結果。
毛文敬承襲父職,父子兩代居左護鹽校尉前后長達二十二年,護蔽私鹽與鹽商私分巨利,家資積累巨萬。督辦此案的檢討御史唐恩叔累計在維揚府查抄毛氏宅院十九處、藏銀三十二萬余兩,在興化、海陵、維揚等地抄沒糧田一千二百余頃,在淮南鹽場所轄區域內,還抄沒私墾糧田八百余頃。
毛文敬案給定在鐵案難翻,維揚的官員或多或少都受鹽商的恩怨,但江寧的官員、士紳則完全不一樣。
在永興帝登基之前,江寧六部除了少數手握實權,大多數人都是坐冷板凳的守陵官,手頭沒有什么油水可撈,日子過得極為清苦。永興帝在江寧登基之后,江寧六部諸寺監才掌握實權,但戰事仍頻,財力吃緊,想撈也無從撈起,以致從居巢回江寧來,有許多官員因為戶部拖延不發俸祿而陷入忍饑挨餓的窘境。
江寧城里的士紳也最為集中,但受江寧城破之害,士紳損失最為慘重——御營軍、府軍大亂時,最先劫掠的就是城里的士紳富戶。而后浙閩軍進城,控制江寧的時間雖短,但也是集中洗劫士紳聚居城區。
以致戰亂,江寧出現一種怪現象,就是糧價暴漲而地價猛跌。許多士紳豪富曉得城外更亂,但給洗劫后要維持一家人在城里的生計,只能將地契拿出來賤賣。
說起貪官污吏來,民眾恨之,但最恨貪官污吏的,莫過于一大群想貪但暫時還沒有貪上、又陷入困境的士紳官員——毛文敬的案子大體水落石出之后,江寧城里就一片喊殺之聲。
張晏難推失察之咎,上書請罪,請辭內侍監。
梁太后、永興帝及程余謙、余心源等人,當然都不想張晏離去,最終以罰一年俸祿充入國庫了事,也叫他們認識到,只要兵權給淮東拿捏在手里,淮東想要做成什么事情,他們或明或暗都難以阻擋。
由于涉及私鹽的鹽戶、鹽卒也是極多,為穩定兩淮鹽場生產、運輸,治罪時也只能刻意的去放松,而不是追根究底,將鹽事生產耽誤了。
毛文敬最終判斬刑,子弟十一人判流徙、家產抄沒,罪罰最為嚴厲。
涉案的五家鹽商,有兩家在查禁私鹽時率私武激烈反抗,但也只有主犯及有命案在手的從犯給判斬刑,其他三家主犯都只判流刑,從犯都不追究其罪;除此之外,這五家分別處以十萬兩銀到三十萬兩銀不等的罰沒,并沒有進行最嚴厲的查抄。
而在禁私期間沒有涉案的商卒鹽戶,不管之前是否有涉走私,一律赦免前罪。
毛文敬等案犯最終與王學善父子以及謝朝忠一起押赴刑場用刑。王學善身為前戶部尚書、謝朝忠之前的品階更高,定刑的程序要比毛文敬復雜,所以拖到現在。
王學善用刑,邢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派官員監刑——林庭立監刑回來,到陳園與林縛說道:“王學善臨刑前,倒要我跟你說聲謝……”
“謝什么,謝我沒有滅他的三族?”林縛一笑了之,側頭看向旁邊的孫敬軒,笑問道,“跑江湖的,是不是有‘禍不及妻兒’的說法?”
孫敬軒一怔,半晌沒搞明白林縛的話是什么意思。
永興帝對王學善倒是恨之入骨的,恨不得將其九族都押到刑場上凌遲而死。程余謙等人將兵敗的責任,都推到王學善、謝朝忠的頭上,下手自然也不會軟——最初對王學善、謝朝忠等人的判罪是夷三代親族、抄沒家產、妻女充為營妓。
還是在林縛的堅持下,王學善叛敵罪最終判處王學善父子以斬刑,抄沒家產。王學善親族里,除三名成年庶子判流刑、徙往夷州外,其他十六歲以下的未成年子弟均不治罪,由親族收養,也不牽累妻妾,比最初的罪罰要輕得多。
王學善只當林縛是對他王家手下留情,卻不知道林縛根本就做不出夷人三族、妻女充為營妓的行徑來。
除此之外,韓賓交待出奢家藏于江寧的暗樁、密間數十人,減罪也判流刑;陳如意倒是有骨氣,一個都沒有交待,刑訊的人見她如此美貌,也手軟沒有太嚴厲的進行逼供,最終處以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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