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睢寧守軍能支撐多久?
在陳韓三率騎兵的擾襲下,江東左軍只用一夜工夫就攻下泗水河東大營,精銳幾乎給抽空的睢寧守軍能守多久,張茍還真是一點信心都沒有。
看著江東左軍兵分水陸兩路,往西住偏北方向的睢寧而去,陳韓三沒有多說什么,也沒有派人去河西岸跟孫壯聯絡,點齊所部兵馬,死者堆尸集薪火葬,傷者拿馬車運走,折道返回郯城而去。
孫桿子孫壯就在西岸,陳韓三也無權再約束孫桿子的部將張茍、陳漬他們,李良作為馬蘭頭的部將,也不甘心隨陳韓三退去郯城,就在東岸繼續收攏潰卒。
張茍也管不了這么多,與陳漬立即安排所部在河東岸結營休整、恢復體力。夜里,張茍脫了鎧甲,親自穿過江東左軍的水營戰船封鎖線泅渡過河,進入宿豫城去見孫桿子。
匆忙進城,往占據縣衙的流民軍大帳走去,院子里都是松脂火把燃燒的氣味,登堂入室,進了院子,張茍就聽見里間有摔碗砸碟踹桌子的聲音,接著就是桿子那如受傷野獸似的嘶吼:“你們都他娘的吃了屎,兩個時辰不到就把睢寧給丟了!”
張茍心里一涼,沂水大營、泗水河東大營先后失陷,睢寧應該有更充足的準備,不至于連兩個時辰都守不下來吧?他不待通報,硬著頭皮走進去。
孫壯見張茍進來,更是大怒,一腳踹去:“便是三歲小孩,豁了命,也能抱住壯漢的一條腿,你們是吃什么貨的,眼睜睜的讓江東左軍渡過河來!”
孫茍不敢躲,胸口硬生生挨了一記,差點悶過氣去,還是左右將盛怒之中的孫壯抱住。
張茍跪下來,哀聲似嚎:“狗兒給桿帥丟臉了,但是江東左軍打得太妖,每一拳都打在我們不受力處。我們跟著跑了兩百里,不少兄弟跑得吐血,也沒有掉隊,但就是趕不上趟啊……”
孫壯盛怒之下,繃了肩腹多處創口,鮮血繃得直流,給左右強抱住摁到座椅上,無法動彈,見張茍身上雖無重創,但神情糜頓,實也是連續幾天幾夜沒有闔眼,才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你起來說話,沒做虧心事,跪什么跪?我恨啊,安帥所打下的大好局面,眼前就毀于一匱,你讓我有什么臉去見安帥?便叫我戰死在城下,也沒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全爺啊!”
聽孫壯提及年初戰死河中府的楊全,張茍也是一臉悲痛。
這時候左右才小聲告訴張茍睢寧失守的細節:“睢寧本做好萬全的守城準備,萬萬沒有想到睢寧南寨那一伙人都是官兵細作所扮……”
“什么?”張茍難以置信,“那路兵馬不是四月中從周口方向投靠過來的嗎,怎么可能都是官兵的細作?再說用他們去守南寨,也有兩個月的時間。便是官兵的細作,又怎么可能一點馬腳不露?”
“是啊,誰能想到啊?江東左軍往襲睢寧,南寨那伙人要求避入睢寧協守,沒人防備他們,便打開南門放他們進去協防,南門便給他們趁勢奪下。奪城后,他們倒是升起旗號來,稱是江寧兵部左侍郎顧悟塵之子顧嗣元所部,也不知真假,迎江東左軍進城卻是真,”又說道,“此外,西邊的汴水河也有水營戰船進入,似乎是東陽軍將領楊釋所部……”
“啊!”張茍這才感到問題的棘手來,流民軍好些將領都搞不清朝廷官員之間的關系,他卻是清楚的。認真說來,江東左軍與東陽鄉軍都是顧悟塵一系的,顧悟塵能飛黃騰達,在短短兩三年間,從江東按察副使升至江寧兵部左侍郎,轄掌江寧水營,主要依賴的便是江東左軍與東陽鄉軍所立戰功,這個楊釋也是顧悟塵的親信。
進入四月之后,在淮東、淮西設防的官兵主要也就是江東左軍與東陽鄉軍了。
南寨所潛伏的兵馬,若不是后來秘密給官兵收買過去,確也有可能是顧悟塵之子顧嗣元所部提前潛伏過來。但南寨這路兵馬,張茍也有接觸,確實是以河中府的流民居多,家屬也相當的多,所以大家才沒有什么疑心,又怎么可能突然會成為顧嗣元的部屬?
不管如何,這接下來的戰事可就艱難了。
從徐州到淮安,從西北往東南流向的泗水曲折長約三百里,睢寧恰位于中間點上。
如今睢寧城給江東左軍輕易奪去,而江寧水營與江東左軍水營的戰船同時出現泗水、沂水里,將他們在淮泗的優勢兵力硬生生的分割成四塊。
泗陽、宿豫為一塊;圍徐州的兵馬為一塊;汴水河西為一塊;泗水河東為一塊。
汴水河西以及泗水河東的兵馬暫進給分隔在外線。
無論是泗陽、宿豫的兵馬想集中力量吃掉劉庭州所率的援淮軍,還是圍徐州的兵馬集中力量攻下徐州,都會受到在睢寧的江東左軍的干擾。
照眼下的情形來看,江東左軍很可能會集中兵力掉頭南下,先救有斷糧之憂的劉庭州部渡援軍。畢竟岳冷秋在徐州城里還能堅守一段時間,他們就算在宿豫城里有更多的兵力,但沒有水上戰船的配合,也無法阻止江東左軍水陸并進從睢寧南下援泗陽。.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