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怨我將這樁事瞞你這么久?”蘇湄問道。
“唉,”林縛幽幽一嘆,消息一旦走漏出去,當年保全蘇湄、小蠻姊妹的諸官員及沐國公都要經歷新一輪的殘酷清洗,換作是他,也是少一人知道為妙,只說道,“我也不是沒有開口問嗎?再說我這人也不是太笨,有些細節雖然推測不到,大致情由還能夠想象。你蘇家所蒙受的不白之冤,除了改朝換代,怕是難有洗清的機會,你心里甘不甘?”
“什么甘不甘心的,”蘇湄說道,“除了將那些女童都救出苦海外,我還擔心元歸政將更多無辜的人拖進來……這些年,我也就見過元歸政三四面,實在看不透他心里在想,國公爺對他也是頗為忌憚。”
當年到江寧來督辦靖北侯謀逆案的右副都御史周平之身故時一貧如洗,其子補恩蔭干過兩任縣令,因不慎,給參劾丟了官,返回祖籍之后就默默無聞。
沐國公雖然是功勛后人,除了富貴之外,實際上對朝政沒有什么影響力,除了有在食邑任命收稅官吏的權力,也沒有其他什么實權。
“元歸政這人怕是不簡單,”林縛說道,“至少對富貴之極的永昌侯來說,能從老國公爺那里訛詐來的好處,都沒有什么誘惑力,冒的風險卻又是極大。要說有什么天大的好處,就是秋野監謀逆案的真相是能直接干預帝權廢立、直接動搖晉王一系繼承皇位正統性的殺手锏。內侍省左常侍郝宗成原是晉王府的內侍,服侍過德隆、崇觀二帝;在德隆帝時,就成為內侍省數一數二的人物,自然參與過秋野監案的審理。此外,當朝梁太后也是經歷秋野監案的人,永昌侯府與梁太后以及灌云梁家關系密切——這背后有沒有外人看不透的天大秘密,這時候還真不好說……”
“唉……”蘇湄臉頰上的淚水已干,對這種種爾虞我詐、人心險惡以及自己此時依然只能是棋盤上的棋子的命運,也只能幽幽而嘆。
“你跟我去崇州吧。”林縛抬頭問道。
“藩家怎么可能放人?”蘇湄痛苦的搖了搖頭,她心里早就煩倦了這江寧煙柳繁華之所。
“還有幾名女童未贖身?”林縛問道。
“還有三人,年歲都還小。”蘇湄說道。
“我明日派人到永昌侯府投拜貼去,”林縛說道,“我總要試一試……德隆帝繼任后,梁太后娘家梁家一時風光無兩。不單打破外戚不得干政的舊制,梁家在軍中的勢力也是大增。從靖北邊軍崩潰起,到陳塘驛一役之前,梁家差不多控制了燕北四鎮的邊軍。陳塘驛慘敗后,梁太后娘家灌云梁家在軍中的勢力遭授前所未有的重挫,所料不差,皇上也有趁勢進一步削弱梁家的意圖……我就要看看永昌侯府是不是真的也有那么一丁點的不安分。”
“卷入這種事中,會不會太兇險了?”蘇湄擔心的問道。
“還是老國公看得透徹,多事離亂之秋,偏有三五小兒癡心妄想……”林縛輕嘆道,“我偏天生是惹禍的胚子,多大的禍事我不敢往身上拉,何況這是為了你能脫離苦海。”
“真能去崇州,我也是憑這副嗓子吃飯,”蘇湄粉臉微微一紅,看著灑在石桌上的月光,說道,“我可不想再寄人籬下了。這些年能看到小蠻有個好歸宿,我也心滿意足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