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林縛所信任的最重要的部屬,此時能查到身份與根腳的,傅青河是落魄到寄食妓官的武夫,趙虎、林景中、趙青山是平民子弟,曹子昂是流民,寧則臣是流民,葛存信、葛存雄是流民,敖滄海是逃卒刺客,林夢得的出身也不高。雖然還查不出崇州的胡致庸、胡致誠兄弟為什么突然就忠心給林縛所用,但是胡家在崇州是瀕臨破產的小族,如今西河會孫家差不多也是底層又近乎給徹底打垮的勢力……
除了這些核心部屬外,江東左軍的士卒核心戰力也是本不應該給信任的流民,林縛便用這些容易給忽視的底層人群凝聚成勤王戰中一鳴驚人的江東左軍。江東左軍成軍的時間之短、戰力之強,著實讓許多人嚇了一跳,不然奢飛熊也不會急于出兵打擊江東左軍在崇州立足的基礎。
由于忠于林縛的勢力多來自于社會底層,林縛要為忠于他的勢力牟取更多的利益以獲得更穩固的權勢,那自然就要觸動地方鄉豪勢族的利益,這也是林縛去年夏秋之時到西沙島賑濟災民,會與知縣陳坤所代表的地方勢力產生激烈矛盾的主要因素。
奢飛熊大肆寇崇州,破城后放肆的殺掠,屠殺官吏,將城池摧毀,將崇州搞得一塌糊涂,目標是要阻止江東左軍從崇州獲得餉源,阻止江東左軍進駐崇州城。實際上受打擊最嚴重的恰恰是地方官紳勢力,這些勢力恰恰是限制林縛全面控制崇州的最主要力量。
崇州有十幾二十萬囤,正印官常設知縣、縣丞、縣尉三人。
除這二三人外,縣衙設六房書吏、三班衙役為爪牙,設緝兇捕盜之弓刀手,無不是從地方抽人充當;城中設廂坊、設市,鄉野設里甲,設稅司鄉營,無一不是從大族強宗、大田主、富戶里檢選長者居其要位——這些人以及相關人等共同組成地方上的鄉豪勢族勢力集團。
朝廷委派的二三人正印官,必須通過他們才能正常運轉的統制擁有十幾二十萬囤的崇州大縣,丁稅田賦也必須通過他們才能源源不斷的收取上來。
長久以來,朝廷與地方勢力已經形成穩定的利益分配關系,比如說崇州每年歸戶部調撥的正賦漕糧折銀約一萬兩。一般說來,朝廷將崇州劃為江東左軍的餉源地,江東左軍每年從崇州抽取的餉源也只能是每年一萬兩左右。
顯然每年一萬兩銀子是遠遠不足以養活江東左軍的,便從這一點來看,地方勢力一定對江東左軍是極為戒備、以防止江東左軍侵奪地方利益的。
陳坤不死,與林縛的矛盾只會深化下去,不可能得到化解,除非林縛真就甘心老老實實的每年只從崇州抽取一萬兩餉銀。
實際上,崇州地處肥沃魚米之鄉,實際能抽出的餉銀遠不止一萬兩。
以崇州全縣一百五十萬畝良田計,崇州縣豐年產糧應在三百到四百五十萬石米糧之間。
宋佳跟父親學習過各地的稅賦,知道崇州縣地方勢力要是不隱瞞人口、田地,丁稅田賦以及各種加派加在一起,差不多達到“五抽一”的比例,崇州一縣的應納稅糧就將達到驚人的六十萬到九十石;即使以“十五抽一”計丁稅田賦,崇州也應有稅糧二十到三十萬石,實際上最終歸戶部調撥的正賦漕糧才兩萬石左右。
這其中巨大的差額不是給種田的佃農或小戶田主拿走,也不是憑空消失掉了,恰恰是給地方鄉豪勢族及大田主侵奪走了。
奢飛熊貌似摧殘崇州摧毀了江東左軍的餉源地,但這只是暫時的,實際上卻為林縛全面控制崇州掃除了障礙。一旦給林縛全面控制崇州,林縛每年能從崇州抽取的銀餉將遠遠不止一萬兩,甚至可能是十萬兩、二十萬兩!
宋佳正是看透這點,才放肆的說崇州城給東海寇摧毀,官吏以及相當一部分住在城里的大戶給屠殺干凈,對林縛、對江東左軍來說是一件大幸事。
林縛初回崇州,就迫不及待的攻下廣教寺,江東左軍也一副就此在紫瑯山扎根長住的樣子,宋佳即使給囚禁在山頂禪院,也能隱約能猜到林縛的一些布置。
若是林縛將崇州殘城徹底放棄掉,以紫瑯山為依托重建崇州城,江東左軍沿紫瑯山駐扎,又在崇州縣里扶持李書義、李書堂、胡致庸、胡致誠等人,即使朝廷委派的知縣等正印官跟林縛不和,也無法阻止林縛全面的控制崇州縣。
可笑的是,奢飛熊還自以為得計,卻不知道他幫了林縛一個大忙。
奢家能在晉安站穩腳跟,也可以說奢家在晉安的統治基礎,跟地方上鄉豪勢族的支持是分不開的,奢飛熊也就理所當然的以為打擊崇州的地方勢力,也將有效打擊到江東左軍在崇州立足的根基。
宋佳微微一嘆,心想奢飛熊大概還理解不到林縛及江東左軍勢力的核心基礎,既不是林族,也不是顧悟塵、湯浩信對林縛的支持,而是那些給奢家所看不上眼的身份微賤之人——宋佳將窗戶掩上,倒不為自己的命運擔憂,她倒有些好奇了,林縛他所推行的這一套,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從東華城相遇以來,宋佳就覺得林縛身上有著與那些所謂名士、清流迥然不同的氣度,也有著遠超所謂名士或清流的目光與見識,可笑的是其他人唯有在林縛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之后才不得不認同這一點,之前只把他當成可笑的豬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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