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不聽我命令,信不信我現在就砍了你的腦袋?”那赫雄祁怒道,“不要給仇恨沖昏了腦子,你要記住,沖出去之后就迂回到青縣西繼續遲滯江東左軍,勿使其突進太行山東,至少也要盯住,大親王接到信報會派援軍過來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不管誰活下來,都要將江東左軍的戰法跟葉濟爾汗及大親王詳細陳述。江東左軍才三千卒,就如此犀利,若是三萬卒,這戰就沒法打了。下次再破邊入寇,其他可以不防,江東兵一定要防!”
“你他娘給我活著回去!不然會害我挨汗王的鐵鞭!”帖木兒吼道。
“哭喪個屁臉,江東兵要留下我,也要他們有這個能耐才行……”那赫雄祁作勢要抽帖木兒一馬鞭,催他快走。
那赫雄祁有些后悔過于寡斷了,在渦口寨看到江東左軍有會戰的意圖之時,就應該果斷的將輜重拋棄掉,命令各部獨自突圍,而非回撤到王登臺山來。現在看來,林縛正是抓住他這個思維上的弱點,江東左軍與晉中兵殘部貌似分成三路,實際上卻是完全有計劃的以合進之勢往王登臺山而來,而他們往王登臺山回撤,正是作繭自縛,給江東左軍形成合圍會戰的勢態。
江東左軍兵鋒正盛,兵力上又優于這邊,那赫雄祁自然不會在這種情況與江東左軍會戰,再說騎兵給逼到內圈,會戰會異常的被動;這種情況倉促會戰,才是最愚蠢的選擇。但是營寨簡陋,林縛在小泊頭寨又有用火的先例,那赫雄祁也不敢全軍避入營寨堅持等援,唯有突圍出去。江東還沒有形成徹底的合圍,騎兵突圍有天然的優勢,輜重糧草丟了,大不了餓一兩天肚子跑到大親王那里再討就是。早就這么想就好了,那赫雄祁現在吃后悔藥也沒用了,只能率部返回再沖殺,盡可能的多救出些殿后騎兵出來。
林縛在此戰勝后,又聚集了晉中兵殘部,進一步形成了優勢兵力,必定會往西穿插;其對南北兩線的威脅比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大,那赫雄祁想著要盡可能收攏兵力,到青縣西去阻截江東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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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航與馬一功率部進擊離王登臺山還有四里許,給一隊虜騎糾纏。這隊虜騎才百余人,完全是不顧傷亡的沖擊晉中兵行進陣列,冒著箭雨,來回撕扯了兩回,雖然給這邊射殺了三四十騎,卻也成功的突入陣中,造成這邊行進陣形的混亂。
虜騎刀短,砍殺要減速俯身,在揮砍的同時,也給這邊士卒帶來擊殺的機會,但是這次沖入陣來的幾十名騎兵完全放棄砍殺的機會,只是窺著空隙或亂兵聚集處一力的突沖。也許給槍矛刺中甩不開,才揮砍出第一刀來。這百余騎完全是來阻擋這邊行軍的死士。
除了兩翼的騎兵與幾都隊步卒及時散開外,居中的突進陣列完全還給攪亂,給糾纏了一炷香時間,還有三十余騎在其間左沖右突沒有給殺散,不過這三十余騎也開始考慮沖出突圍了。
晉中兵自然是以十五卒為一小隊、以六十卒為一都隊,楊一航、馬一功、魏中龍分別掌握六到八個都隊以錐形突進陣列追擊。也隨時聯絡兩翼的江東左軍,陣列一亙給敵騎沖散,重新聚集的能力要遠遠差過江東左軍。
楊一航、馬一功、魏中龍都是經驗豐富的武官,不斷的將隊列拉散開,給內圈將卒留下足夠限制、圍殺沖突敵騎的空間,將三十余騎完全包圍在內。楊一航、馬一功各率沒有給沖散的陣列繼續往王登臺山進擊,使魏中龍留下來圍殺這部敵騎,收攏散兵后再隨后趕去,差不多有近一半兵力給遲滯下來。
楊一航等人率部進擊,也隨時派人與兩側的江東左軍聯系,知道兩路江東左軍最多時分別拖延住九百余、一千五百余虜騎還頗為輕松、有力殺敵虜騎,他們都深感慚愧。自謂晉中老卒,反而給一百余虜騎拖延住近半的兵力,要是有三五百虜騎過來沖擊他們,他們怕是要就地打一場硬仗了,根本達不到江東左軍一步卒對抗一輕騎的水平。兵甲差于江東左軍是一個因素,但這不是決定性的因素,當初晉中兵兵甲齊全時,要有江東左軍的戰斗水準,也完全不可能陷入給圍殲殆盡的地步。
楊一航、馬一功率部趕到王登臺山腳下,敖滄海、趙青山正率部與那赫雄祁的殿后騎兵糾纏廝殺。那赫雄祁親率騎兵不多,才五百余騎,但是戰術更為靈活,即使冒著箭雨,也完全不給他們合圍的機會,楊一航、馬一功率部倉促趕到,那赫雄祁便從敖滄海、趙青山兩部空隙時穿插,直接沖擊倉促趕來的楊一航、馬一功部。留下數十具尸體,也從沖潰的的楊一航、馬一功部陣形穿插過去,打了迂回,打馬往西北逃竄。
廝殺大半天,才是午后時分,這時候渦口寨方向燃起一炷狼煙直沖云宵,也不知道江東左軍往狼煙里加了什么東西,狼煙竟在黑灰色中透出粉紅色來,那赫雄祁回頭看到與他在王登臺山下廝殺混編步騎似乎接到狼煙傳遞的指令,混編的步騎迅速分列,騎兵集結到王登臺山正東面腳下,竟也有六七百騎的規模,那赫雄祁瞬間明白過來,那狼煙是給他們指出帖木兒的突圍方向,指示這邊追擊。
帖木兒攜有傷病突圍,要是給敵騎纏住,傷病難以保全,而帖木兒又不是能做出棄傷病先逃的人。為了避免帖木兒與江東左軍硬戰,那赫雄祁唯有硬著頭皮再折返回來戰,要將這兩部糾纏,給帖木兒更多突圍的時間。
晉中兵步卒不比江東左軍甲卒,但是騎兵這種更體現技術性的兵種,就要比江東左軍序列的騎兵強了,楊一航、馬一功率領先行進擊的步騎各一部,騎兵就有三百余人,馬匹自然也是林縛給他們的口外駿馬,初來給那赫雄祁打了個措手不足,窩了一肚子火,看那赫雄祁回沖,他們也不待敖滄海指令,便各率騎兵從那赫雄祁部兩翼插入,敖滄海窺著時間,使甲卒以八輛飛矛盾車并列在前,掩護甲卒從楊一航、馬一功的兩翼之間往那赫雄祁迎頭突進。
那赫雄祁部頓時給殺散,那赫雄祁在數十騎的簇擁下突沖出來,到外圍收攏散兵,才發現這一次失察就有百余人給打落下馬來。那赫雄祁比帖木兒要冷靜得多,見無法救傷者,更不要說搶回尸體了,便率部打馬往西北方向逃,見后面沒有追兵追來,又折向往西南,往帖木兒率部突圍方向馳去。
那赫雄祁走向,敖滄海、趙青山、楊一航、馬一功這邊不管他,渦口寨狼煙直接指示出虜騎突圍主力在西南方向,他們率部繞過王登臺山往西南方向轉進,也分出一部登上王登山,建立望哨,以監視西南方向的敵我動向。
王登臺山周圍都是走散的馬,那赫雄祁部倉促突圍,自然無法保持一人兩馬或三馬的行進陣列,多數人在給追擊逃命時只能照顧胯下之馬,便是騎射嫻熟之人,也很難在大部隊的奪命狂奔中很好的照顧兩匹馬或三匹馬。多余的馬就任其散落在野地成為江東左軍的繳獲。
那赫雄祁趕到王登臺山西南五里處,帖木兒果然給曹子昂部再度糾纏上,而江東左軍其他部以及晉中兵殘部的騎兵都迅速往這邊趕來,加強這邊的騎兵作戰能力。那赫雄祁只有硬著頭皮再沖,替帖木兒解圍之后,再度分兩路突圍。
如此反復,幾乎沒有什么感覺就打到天黑,看著明月當空,四野積雪瑩瑩,那赫雄祁也覺得天不助他,如此夜色正利用對方追擊。他感到精疲力竭,胯下戰馬汗出如漿,再跑怕是要廢了,想著帖木兒應該能趁天黑逃出,雖然他猜測林縛會在西北方向布下伏兵,不過西北方向的空檔很大,不一定就撞到伏兵。
沒有辦法,江東兵雖是步卒,但是他們控制著戰場的走勢,步卒追擊都是走直線,很少浪費體力。這是控制戰場帶來的優勢,也能看出林縛幕后指揮效率很高,放過游哨、掩護騎兵,只吊著他們攜帶傷病、行動相對較緩慢的主力打。那赫雄祁率領掩護騎兵左沖右突,這一天下來,不曉得要跑比江東兵多跑幾倍的路程。
這種情況下,那赫雄祁也只有硬著頭皮往西北方向突圍,他派出兩隊騎兵在前搜索,他帶著主力跟隨其后,往西北方向突圍。
到半夜,除了遭到江東左軍少量的斥候部隊外,那赫雄祁并沒有遇到有力的阻擊,他的心頭卻彌漫上來一股絕望。
林縛不可能狂妄到要將他們全部圍殲,必定會有重點的進行攔截追擊作戰,這邊的沒有攔截部隊,那就意味著往西南方向突的帖木兒會是江東左軍的包抄重點。此時相距王登臺山已經是百里之外,距離帖木兒部更遠,那赫雄祁看著左右部眾,幾乎沒有完人,個個浴血,胯下馬匹也是極乏,只能放棄回頭尋找帖木兒部的念頭,唯有希望帖木兒能多些運氣,能將多拉些人出來。
那赫雄祁派出還有余力的幾十名騎兵往南收攏潰兵,他率領隨他突出重圍的七八百騎繼續往西北走,大親王葉濟羅榮應該會派援兵,心想著先跟北線的援兵匯合上再說。.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