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門外的虞思雨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為自己擁有虞品這樣的大哥感到慶幸。若是換了別家,家人哪里會費心探查真相,又豈會在層層污蔑之下還堅持相信她的清白,恐怕早一頂小轎幾百兩銀子將她打發出門了。更甚者,還有可能為了挽回家族聲譽而將她沉塘。
能在大哥庇護下長大,當真是一種幸運。想到這里,虞思雨忍不住掩面低泣,為過往自己對老祖宗和大哥的種種猜忌感到懊悔不已。
馮嬤嬤畢恭畢敬的遞給她一條帕子。
最后一顆佛珠終于停止了滾動,回蕩在屋內的劈啪聲戛然而止。虞品這才朝嚇傻了的虞妙琪看去,微微勾動食指,“你給本侯過來。”
他那冷酷陰鷙的表情和輕柔誘哄的語氣帶給人莫名的熟悉感,虞思雨乍然想起暴怒前的虞襄,可不就跟現在的大哥一模一樣,忍不住瞇眼偷笑,暗道虞妙琪要倒霉了。
虞妙琪不敢忤逆,慢慢走到堂前,腦袋里不停思索著開脫的話,卻猛然被扇飛出去。
虞品自幼習武,手勁之大常人難以想象。不過眨眼功夫,虞妙琪的臉頰就腫的像發面饅頭,嘴角更是裂了好大一個口子,鮮血將她一口白牙都染成了紅色。
她此時正捂著臉,驚恐萬狀的看過去,顯然沒有想到虞品竟會對她一個弱女子動手。林氏尖叫一聲朝女兒撲去,卻被老太太用拐杖攔住,厲聲呵斥,“你給我老實坐著!兒要教訓自己妹妹,容不得旁人插手!”
林氏心焦如焚,伸手便要去推搡拐杖,卻被老太太狠狠敲擊膝蓋骨,痛得立時跪倒在地。
門外的虞思雨呼吸加重,臉上浮現既仇恨又解氣的表情,心里直為兄長和老祖宗的舉動叫好。
虞妙琪只覺耳邊嗡嗡作響,腦子更是糊成一團,完全沒辦法思考,聽聞虞品命令自己靠近,分明嚇得肝膽欲裂,卻偏偏控制不了手腳,一點一點挪過去。
虞品用力擒住她下顎,一字一句開口,“虞妙琪,你是什么樣的人,本侯一早就已知曉。沈家因你妄圖攀附太子的舉動而沒落,你的養父因你欺瞞的舉動枉死,你的養母本欲送你歸家卻被你奪走治病的銀兩,活生生氣死。那些往事暫且不提,你知曉沈元奇也在京中就讓人將他曾在薛府為奴的消息散播出去,意欲毀他仕途。俗話說養恩大于生恩,你連教養自己長大的沈氏夫婦都能說棄就棄,一塊兒長大的兄長亦能下此黑手,其心腸之歹毒已到了喪盡天良的地步。你只管將臟水往襄兒頭上澆淋,卻不知我從不會對她起半分疑心。你這張偽善的臉皮也該扯下來了,省得四處惡心人。”
虞妙琪聽了這番話簡直嚇得魂不附體。她自以為嶺南天高地遠,沈家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自己的過往應該無人知曉,哪想到虞品一早就調查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只秘而不宣罷了。如此,他和老太太對自己的冷淡排斥也就說得通了……
就好像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剝光了衣服,虞妙琪羞憤欲死,拼了命的用雙手環抱肩膀,試圖蜷縮起來。
門外的虞思雨露出驚恐萬狀的表情,對虞妙琪陰險狠毒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她不是畜牲,她簡直畜牲不如啊!
林氏先是不可置信,繼而瘋狂地叫嚷道,“沈氏夫婦本就是害了琪兒的罪魁禍首,琪兒棄他們何錯之有?他們早已死絕算他們命大,若是不死,我亦要他們付出代價……”
“你給我閉嘴!”老太太一拐杖抽在林氏嘴上,直將她門牙打出一個豁口,這才冷聲道,“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有你這么個心腸歹毒的母親,沈妙琪自然好不到哪兒去。孽畜,一個二個都是孽畜!”
“不,不是的,我沒做過,大哥,我真的沒做過!”虞妙琪猶在垂死掙扎。
臉色慘白的金嬤嬤忽然撲通一聲跪下,磕頭道,“侯爺,這事確實與夫人和小姐無關,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奴婢見不得你們肆意寵愛襄兒小姐卻棄小姐于不顧,又見不得大小姐握著小姐的把柄日日訛詐她,這才設下這連環計,欲替夫人和小姐分憂。一切都是奴婢干得,因奴婢害怕家里人不肯出力,這才哄他們說是小姐和夫人的命令。他們對小姐和夫人忠心耿耿,自然無有不應。奴婢有罪,還請侯爺降罪!”
虞品放開鉗制虞妙琪的手,轉而向金嬤嬤看去。虞妙琪大松口氣,急急忙忙撲進林氏懷中。林氏見金嬤嬤出來頂罪,頓時傻了。
一家人都落到侯爺手里,怕是一個都跑不了,不如跟他們一塊死,順便也全了主仆之誼。金嬤嬤定了定神,再次磕頭懇請“都是奴婢干得,夫人和小姐完全不知情,還請侯爺降罪。”
“好,很好。”虞品玩味的笑了笑,擺手道,“既然你一心尋死,本侯就成全你。至于這些事究竟是誰的手筆,本侯心里自有定論。本侯雖然心狠手辣,卻還沒到手刃親母親妹的地步。”
林氏和虞妙琪雙雙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虞品瞥了她二人一眼,繼續道,“不過若是再有下次,本侯絕不容情,少不得要剁幾只不安分的手。”
林氏和虞妙琪連忙將顫抖不止的雙手藏進袖子里。
馮嬤嬤立即使人去捆金嬤嬤,虞品叮囑老太太在屋里休息,然后命林氏母女跟他去地牢。虞妙琪躲在林氏懷中,踉踉蹌蹌朝大門走,卻聽老太太徐徐道,“慢著,把腰間的荷包解了再走吧。不過一張廢紙,作甚還裝模作樣的揣著,卻是把我當猴兒耍呢。”
虞妙琪渾身僵硬,呆愣了好半晌才回神,扯下荷包遞給滿目嘲諷的馬嬤嬤。馬嬤嬤取出里面的廢紙展開來給主子看,然后隨手撕成碎片。
折騰了這么久,原來一直折騰的都是自己。虞妙琪這才明白,虞府與沈家完全不同,再也不是她能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地方。她把別人統統當成傻子一般糊弄,焉知別人卻把她當成跳梁小丑一樣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