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查看了下,郵件上面寫的落款時間似乎有些不對。
“七點鐘,不對啊,現在那邊應該是有時差的!”
意識到這點后,徐慶的腦海里頓時了一幕場景:某人趁著大伙兒都不在辦公室的時候,刻意將這份郵件點開,只等著稍后進來的師傅看到!
那會是誰呢?徐慶有些想不明白。逸意制衣廠是附近數一數二的大廠了,逢年過節老板娘還會發些紅包和禮品,就連廠區里的環境也好些。
若是在這上班的工人,巴不得生意會越來越好,哪里還會這樣故意鬧事,更別說刻意偽造郵件,怕不是想進局子里蹲著。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合眼休息的程老幺忽然發出感慨的聲音:“唉!媽說得對,這生意場上還是得有個像萬利這樣的幫手才行。”
“師傅,其實師娘也沒少幫忙的。”徐慶放下手頭的事,主動從抽屜里找出一疊疊草稿紙,好心提醒:“每次發工資,師娘都會親自來算一遍,就是擔心少了工人的。”
從私心里來說,徐慶認為師娘裴淑沒有什么對不住工廠的事,可那洗水廠的李老板也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尤其是牽扯好幾個月的費用……
“這事你別管,我自有主意。”程老幺直接打斷了徐慶的建議,壓根不想再提到關于裴淑的事。
徐慶只好嘆氣離開,恰好在推門時,瞧著程萬利正好與劉車管搭話,然后急匆匆地拿了幾張工藝單就走了,身影有些倉促。
恍惚里,徐慶想起了之前看到他在深夜進出過辦公室,作為師傅的親侄子,享受了不少資源,不能這樣忘恩負義吧?
摩托車的轟鳴聲里,程萬利順利取得一部分的工藝單,揣在懷里,覺得熱乎乎的。當車輛繞過了街道,速度逐漸提升上來后,那股子清風逐漸吹散了些內心的燥熱,轉而換成了一絲的愧意。
他的鼻頭也驟然變得酸澀,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出現。
是的,憑借著身份的便利,廠里壓根沒有人提防,他比想象當中更為順利地完成了任務,幺爸的電腦密碼依舊是廠子的成立日期,那份偽造的海外郵件,被他設置為開機即彈窗。
不僅取消了逸意的合作訂單,甚至還將洗水廠那件事栽到了幺媽身上……
風馳電掣中,程萬利試圖用速度甩掉那點可憐的愧疚。他對自己說:這不是背叛,是奪回。奪回被輕視的才干,奪回被“家族”二字壓制的、本應屬于他的股份和話語權。幺爸的那套老派江湖義氣,在這個時代注定要被淘汰。
摩托車在包裝部門口甩尾停住。他抬腿下車,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臉,再抬頭時,臉上已掛上程式化的熱情。他對著忙碌的工人們拍了拍手:“都抓緊些!幺爸那邊接了新訂單,以后,大家的飯碗還得靠我們自己掙!”
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在心里冷冷地補上一句:“幺爸,你教會我站穩,現在,我教你時代變了。
直到夜深,工廠再次恢復了安靜。
裴淑終于回來,身上還沾了不少美容店的香氛,聞上去有些淡淡的疏離感。
程為止不敢睡覺,正縮在自己那個小小的床鋪上,聽著排風扇嘎吱嘎吱的脆響。
留意到腳步聲的她頓時翻身而起,哪知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場爭執,比起傍晚時分,更加激烈。
“裴淑,你做事不要太過分啦!”
當程為止推開一小道縫隙時,正好瞧見父親那憤怒且失望的面孔。
洗水廠李老板的話再次出現在腦海里,程老幺氣得幾乎都有些喘不過氣來,整張臉從紅變白,嚇得奶奶徐碧趕忙伸手拍打了好幾下他的后背。
程老幺一把攥住裴淑的手腕,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那封取消合作的英文郵件,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就這么見不得我好?”
裴淑猛地甩開他,眼底一片冰涼:“程何勇,你瘋了?”
她咬緊牙關,解釋道:“洗水廠那會兒正好趕上萬利發給工資,我就先轉給他周轉,只是忘了給你說一聲。”
后來事情一多,加上洗水廠那邊也沒有催促,就逐漸忘記處理了。
“瘋的是你!”徐碧尖厲的聲音插進來,然后指著裴淑對兒子說道:“她心里早就沒這個家了!當初能為了個外人跟你鬧,現在就能為了錢把你往死里整!”
這句話深深地刺著程老幺最敏感的自尊心。他臉色瞬間灰敗,看裴淑的眼神,只剩下全然的陌生與警惕。
裴淑不再辯解,她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說什么都是蒼白無力的,干脆就擺出了一副“隨你怎么想”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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