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為止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四面八方的鏡子照得人也七零八落,似乎連個完整都很難保留,這叫她產生一種恐慌和無所適應的感覺。
這錢來得太輕松了,程老幺和裴淑都沒有太心疼,一下子就花了個干凈。
最后一算賬,倒是比預計超出了幾百塊。
“沒事,每周二,周四和周末都能買,要是專門買特碼的話,咱們家的工廠肯定能一下子變成新塘最大的廠!”
程老幺手里拎著剛買的一些年貨,嘴里還說著“雄心壯志”。
本來對買馬還有些抗拒的裴淑此時難得收了聲,認真地聽著程老幺解釋該如何看懂那所謂的馬報,“那些印著各種荒謬謎語和圖畫的小冊子可要收好了,千萬莫讓其他人曉得,那可是我的‘獨門秘籍’。”
“爸爸,你不是跟我保證,說以后不再玩的?”程為止雙手緊緊地揪在一起,眼里是滿滿的擔憂,并感到一種冰冷的隔離。她看著父親因貪婪而發亮的臉,母親因猶豫而沉默的側影,他們仿佛被一個無形的漩渦吸了進去,形成了一個她無法介入的同盟。
程為止張了張嘴,卻像隔著厚厚的玻璃吶喊,聲音被吞噬得一絲不剩。
她想不明白,更弄不懂這所謂的“買馬”有何樂趣……
除夕前五天,一行人準備回家。
“萬利,你莫說,這天籟確實洋盤,以前那個雅閣顏色太悶了,還是這灰色舒服。”當新車在洗車場清洗一新,重新回到廠門口的時候,程老二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之前剛開回來時,他還不以為然,可一坐在后座就有些挪不動屁股了。暫且不說省了來回走路的功夫,就連平時去買東西啥的也能有個位置放,尤其是周圍人注視的眼神,更是換來了不少光榮。
“好是好,就是停在廠門口這容易留灰塵。”
程老幺從車上下來,齜牙咧嘴道:“這才多久,那車縫里就鉆了不少絨絨,害得我還專門去檢查了下,就怕上高速時有問題。”
“車搞好了,東西也買好了,那咋個坐呢?”程老二首先發問,然后抄著手,猶猶豫豫地說道:“文敏她身體一直不安穩,要是一直坐長途的話,怕遭不住……”
老三媳婦忙用胳膊肘子撞了下老三,聲音里透著焦急道:“位置只有那么多,你家就占了倆,別人還要不要坐了?”
“你這話說得可沒勁,我又不是故意的。”老二媳婦賀文敏皺眉。
眼看著兩人就要吵架,裴淑趕忙上前勸道:“聽我說,這車子新開回去,得多留個司機在一旁,萬利是肯定要坐前面的,我抱著為為擠一擠,那就還剩兩個位置。”
她掃了一眼幾人,無奈說道:“我看就三姐和二姐坐,其他男人家跟著大巴車就能到家了,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啊,這……”程老二還要爭辯的意思,可一旁的程老三卻一口答應了下來。
要是他還繼續扭到鬧,反而還顯得小氣,于是就不情不愿地點頭同意。
兩個男人家收拾了行李,鼓鼓囊囊地登上了雙層大巴車,而不遠處的銀灰色天籟也緩慢地跟在后面。一路上車輛走走停停,經過湖南時,再度看到了窗外那白雪皚皚的世界。
那么純潔,干凈,就像是從未接觸過任何不堪一樣。
窩在母親懷里的程為止,就那么瞪大眼睛注視著外面的一切事物。路旁,一叢被冰雪半掩的蘭草閃過。它不再是記憶里嘎嘎屋旁生機勃勃的淡雅,而是在嚴寒中僵死、褪色,如同一個被遺棄的舊夢。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