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的?”老幺眉頭一皺,隨即了然地點點頭,又看向劉車管:“老劉,我們一家年前回四川的時候,我親手用一把新銅鎖-->>把門鎖了。鑰匙只有兩把,我一把,管后勤的老板親戚一把,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是怎么‘幫’他們打開的?莫非你還有溜門撬鎖的本事?”
圍觀的人群里響起一陣低低的哄笑。劉車管的臉色白了三分,強辯道:“我、我記錯了,可能是他們自己撬的!”
“好,就算門是開的。”老幺不緊不慢,伸出第二根手指,“那我再問你,臘月二十八到正月初十,全廠的機器都停了,食堂也關了灶,哪個老板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招他們這一大家子十幾口人進廠?是請他們來喝茶看戲,還是嫌電費交得少?”
這話問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大家紛紛點頭。年底趕完工就放假,這是制衣廠雷打不動的規矩。
劉車管被問得啞口無,冷汗從額角滲了出來。
老幺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語里卻滿是力量:“最后一個問題,廠里放假,大門可是有‘跛腳李’二十四小時守著的。這一大家子,扛著大包小包進來,他能看不見?除非……”
老幺的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劉車管臉上:“除非,是你這個老車管,跟‘跛腳李’打了招呼,或是給了他好處,讓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不要現在就把‘跛腳李’叫來,我們幾個當面對質?”
“撲通”一聲。
劉車管不是摔倒,而是像一把被抽空了骨架的扇面,軟軟地癱坐在地。老幺這三個問題,一環扣一環,沒給他留任何狡辯的縫隙,雖然他可以利用外鄉人不熟悉情況來進行欺騙,卻無法在廠里這些心知肚明的規矩和活生生的人證面前耍賴。
早就知道了老幺的心思細膩,做事較真,可沒想過,居然會這樣不留情面……
劉車管嘴唇哆嗦著,剛才那股無賴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滿臉的灰敗。
絡腮胡男人看到這里,一切都明白了。他怒吼一聲,又要上前,卻被老幺抬手攔住。
“大哥,你繼續打他也解決不了問題。”老幺深吸一口氣,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劉車管,又環視了一圈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沉聲道:“老劉,趕快把錢吐出來,今天這事,還能給你留點臉面……”
“沒錯,否則我們馬上把你拉到派出所去!”程老二在一旁幫腔,大伙圍成一個圓圈,劉車管進退不得,之前聲援他的那些人自從知曉了真相,便再也沒出聲。
狹窄的樓道,隨著老幺的不斷靠近,劉車管的汗水也越來越多,直到退無可退,他才終于伸手一下保住腦袋,急吼吼道:“退!我退還不行嗎?!”
有了這話,絡腮胡男人便徹底松了口氣。
“不過我身上沒帶錢,得回去拿才行……”劉車管佝僂著腰,跟之前的囂張簡直像是變了個人,臉上也灰撲撲的。一行人押著劉車管去拿錢,而絡腮胡男人卻是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紅塔山,猶豫片刻才終于遞給了老幺。
“兄弟,這件事多虧了你。”
老幺搖頭,說道:“劉車管做事不靠譜,以后你們遇到這種情況千萬莫相信,等過些天,有不少廠里會招工,依著你的能力肯定能留下的!”
話說到這,老幺又問道:“要是你不嫌做車位累的話,到時來這廠里做事也可以。”
本來老幺就是車管,每年廠里人流量變動大,若是遇到個好幫手,肯定不想放手。
“這……”絡腮胡男人很是吃驚,兩根夾著煙的指頭微微顫抖,“兄弟,你不見怪我之前的事,我得多感謝你,不過這廠就不進了,我等錢拿到手就還是回高埗去,畢竟那里待了些日子,認識的人也多些。”
老幺見他心意已決,就不多勸,兩人靜靜地站在樓道的窗戶旁,閑聊起了一些瑣事。
悄悄躲在門縫后的程為止,從未想過,父親的身影會這么高大,簡直像一座偉岸的大山。
他那冷靜而有力的質問,又給了家里人十足的安全感,令程為止膽怯和不安心得到了舒緩,而劉車管癱軟在地的丑態,惹得她也捂住嘴笑個不停。
壞人有壞報,就算沒有爸爸,肯定也還會有人去教訓他的!
“好了,兄弟我們就先走了。”絡腮胡男人就要離開廠里,老幺卻攔下他,好心提醒道:“這會兒時候不早了,你們這拖家帶口的,怕是容易被當成‘三無人員’給拉起走……”
“不只是這樣,你們最好還是盡快去辦個暫住證,免得出行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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