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與松了口氣,他輕手輕腳地起身,去浴室拿了條濕毛巾回來,小心翼翼地替周淮起擦臉。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落在周淮起棱角分明的臉上。
嚴清與不自覺地停下動作。
“笨蛋,”他輕聲呢喃,真的說不出討厭他這句話,“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周淮起似乎聽到聲音,微微睜開眼,非常恍惚的樣子,在床上摸索了一會,抓住了嚴清與的手,含糊地說了句什么。
嚴清與沒聽清,微微彎腰湊了過去:“嗯?你說什么?”
周淮起傻笑了一會,低聲說道:“我覺得好奇怪。”
“奇怪什么?”嚴清與并沒有把周淮起的話放在心上,醉鬼的話沒什么參考價值,只是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總感覺我沒有在演戲,好真實。”周淮起伸手摸了摸嚴清與湊過來的臉:“好像我就應該是你的未婚夫。”
嚴清與的心猛地漏跳一拍。他僵在原地,任由周淮起溫熱的手掌貼在自己臉頰上。周淮起的眼神迷蒙卻又異常專注,盯著嚴清與,好像要從他身上看到什么。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嚴清與聲音發緊。
周淮起皺起眉頭,像是在努力思考一個復雜的問題。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知道啊,就是…感覺不對...”
“哪里不對?”嚴清與忍不住問,周淮起到底是喝醉了還是真的發現了?如果真的發現了他會這樣平靜嗎?
“為什么他們都不覺得奇怪?好像本來就應該是我一樣……”周淮起喃喃道,大腦混沌到不支持思考,他擺了擺手,“不知道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緩緩閉上眼睛。
嚴清與坐在一旁攥著毛巾,看著周淮起,周淮起表情放松,呼吸平穩,看起來真是睡著了。
酒氣那么重,那杯酒到底多少度?
嚴清與半晌沒說話,許久嘆了一口氣,還以為他要發現了,結果只是睡前囈語,這樣也好,現在發現的話自己真不知道該怎么說。
嚴清與站起身,洗漱了一番,重新坐回床上。這張床不大,睡兩個人剛剛好。周淮起搶占了先機,不然嚴清與還打算讓周淮起去睡沙發的,現在他已經睡著了,自己也搬不動也不能委屈自己去睡沙發,只能先跟周淮起在一張床上湊合一晚。
反正他一個醉鬼,也騷擾不了自己。
嚴清與扯了被子往身上一蓋,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心太亂,根本睡不著。
嚴明勛說父親身體不好,但自己看著他還健朗著,那么快就開始分家產了?看來嚴家再親也是各懷心思。
本來自己對這份家產并沒有興趣,但自己只是個私生子,放棄這份家產就等于放棄嚴家人的身份,萬萬不可。
起碼得等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后才行。
嚴清與忽然有些迷茫,就算拿到了那張可以通行的id卡又能怎么樣?母親被帶走已經十多年,早已來不及。
他側頭看向身邊睡熟的周淮起,耳邊是均勻的呼吸,窗外的月光打在周淮起的臉上,隱約可以看見他的輪廓。除了那件事,周淮起這事也讓嚴清與非常糾結。
要是晚上自己也喝了一杯就好了,借著酒勁把這事挑明。
一開始不告訴他是覺得奇怪,為什么他連訂婚對象都不認識,生怕節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然后不告訴他,多少有點報復的心理。周淮起不參加訂婚宴,把自己孤零零地丟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然后受了傷,跟沒事人一樣天天來騷擾自己。不想告訴他,想看看他會做出什么事。
到現在……反而變成不敢說了。嚴清與閉上眼睛,腦海里卻不斷回放著周淮起剛剛的話:“好像我就應該是你的未婚夫。”
他想起這幾周來周淮起對自己的種種照顧,每天雷打不動的早餐,騷擾式的親近,還有墓園里安慰自己話……雖然這些話很空泛,但對一直以來都是孤身一人的自己顯得十分的珍貴。
嚴清與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習慣周淮起的存在了。
習慣到有些縱容。
縱容到他能隨意進入自己的房間,縱容到放任他每天來給自己做飯,縱容到他大張旗鼓搬到自己宿舍隔壁自己一點都不反感,縱容到讓他跟自己躺在一張床上……縱容到他一喝酒撒嬌自己就沒辦法拒絕他接吻的請求……
“我到底在做什么?”嚴清與輕聲自語。
嚴清與在這之前一直都在d9研究所,到處都是家中的眼線。正是因為這婚約,自己才有機會暫時離開研究所來到中樞塔。
他原本計劃利用這段婚約暫時脫離家里的監控,查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然后徹底離開嚴家。可現在,計劃中突然多出了一個不可控的變量周淮起。
他沖動又格外自信,完全是隨心而動,根本無法預測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的出現打破了自己死水一般的生活,讓自己一點點降低底線。
就在嚴清與思緒萬千時,身后的人突然動了動。周淮起無意識地靠了過來,手臂搭在了嚴清與的腰上,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后頸。
嚴清與渾身一僵,卻沒有推開。他靜靜地躺著,感受著身后人平穩的心跳。
又縱容了。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么不敢告訴周淮起真相,他害怕失去現在的一切。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覺得像一場一戳即破的夢,美好得可怕。不用重復那枯燥無味的實驗,不用時刻提防家里人的明槍暗箭,不用再每天獨自一人。
周淮起就好像強盜一樣闖進了自己的生活,一腳踹開大門嚷嚷著“這就是我家”。
嚴清與輕輕攥緊了被角,指尖微微發顫。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墓園,周淮起撐著傘站在他身旁,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但他仍固執地把傘往他這邊傾斜,開口讓自己不要一個人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