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起聲音不大,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見。
嚴父輕輕放下酒杯,周淮起毫不示弱地看了過去,片刻嚴父開口,卻是對著嚴清與:“清與,帶人回來不介紹一下嗎?”
“這是……”嚴清與似乎有些忌憚嚴父,剛想開口介紹,卻又被周淮起打斷。
“我說……你們讓他把我帶回來,不自我介紹,反而讓我這個客人先介紹,會不會太無理了一些?”
“周淮起……”嚴清與小聲道,拽了拽周淮起的衣服,周淮起反手把握住他的手,灼熱的溫度瞬間傳了過來。他捏了捏嚴清與的指尖,示意他稍安勿躁。
嚴清與有些不安,自己從未試過反抗。自己作為私生子,在這里是上不了臺面的,是被人詬病的,甚至這張椅子大概都是為了周淮起準備的。
“被人這樣對待了還忍什么?”周淮起用兩個人才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我還不能跟他們撕破臉。”嚴清與制止住周淮起亂捏的手。
“放心,有我在。”
正是因為有你在才更不安!嚴清與扭頭看向周淮起的側臉,他正毫不畏懼地跟嚴父對視。
這個他太不穩定了,明明來之前才囑咐過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沖動,這才剛進門立馬就拋之腦后杠上了。
周淮起沒有參加訂婚宴,已經給嚴家降了一回面子了,本來這次家宴就是為了讓他們找回面子,可不曾周淮起是個如此隨心所欲的人。
“周少爺果然有性格。”嚴父開口打破了沉默。
“?”周淮起看了一眼嚴清與。
糟糕,忘記名字這件事了,周淮起這下反應過來自己就是未婚夫了吧。
嚴清與心如擂鼓,他會怎么做?假裝無事發生?還是立馬撕破臉面在這里跟我吵架?亦或者……
嚴清與的指尖微微發顫,周淮起卻忽然笑了。他松開嚴清與的手,轉而攬上他的肩膀,姿態親昵又自然:“嚴叔叔過獎了,我不過是護短罷了。”
嚴父瞇了瞇眼,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最終落在周淮起搭在嚴清與肩頭的那只手上。
“護短?”嚴父似笑非笑,“清與什么時候成了周少爺的‘自己人’了?”
周淮起懶洋洋地挑眉:“訂婚宴都辦了,難道嚴家還想反悔?”
嚴清與呼吸一滯,他居然順著演下去了?
“可我記得,您一開始并不同意這樁婚事?”嚴父聲音抬高,質問道。
“誰還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你當初可是連訂婚宴都沒來。”
“只是那天恰好有事罷了。”
兩人一問一答,嚴清與根本沒有插話的空間。
片刻,嚴父忽然笑了起來:“后生可畏,我挺喜歡你的,只有一張椅子,是因為以為你不喜歡我們家清與,不會來……還愣著干什么?給周少爺加張椅子,以后大家可就是一家人了。”
周淮起臉上掛著笑,可手一點沒松緊,嚴清與拿不準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能被他拉著一起坐下來。他松了口氣,幸好沒有吵起來。
“照顧我們家清與辛苦了,”嚴父起身端起酒杯。
“哪里哪里,平時還都是清與照顧我照顧得多。”
想不到周淮起社交還挺厲害的。
“清與怎么一句話都沒有,還不快跟親戚們問好。”嚴父忽然話鋒一轉拐到嚴清與身上。
親戚?嚴清與朝著四周環視一圈,全都是不友善的目光,他微微點了點頭,全當問候,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周淮起在想什么。
他好像察覺到自己的身份了,但他為什么什么都不說?
“切。”
那聲輕蔑的嗤笑從餐桌另一端傳來,周淮起目光一抬,鎖定在一位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身上。
有點眼熟,好像在塔里見過,他也是哨兵?
“嚴明哲。”嚴清與小聲提醒道。這孩子坐在嚴父身邊,估計是他的“正室”的孩子,地位不低。
嚴明哲見周淮起看過來,不僅沒收斂,反而挑釁似的晃了晃酒杯,眼底滿是譏諷。
周淮起唇角一勾,忽然側頭湊近嚴清與耳邊,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小聲道:“你弟弟是不是面部協調能力不好?臉都要扭一起了?”
“噗。”嚴清與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硬生生憋住,嗆得眼角泛紅。
嚴明哲臉色瞬間鐵青,猛地拍桌而起:“你說什么!”
“明哲。”嚴父沉聲打斷,眼神警告地掃過去。嚴明哲咬牙坐下,但盯著周淮起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
周淮起恍若未覺,反而悠哉地給嚴清與遞了張紙巾,指尖在他泛紅的眼尾輕輕蹭了一下,低笑:“怎么這么不小心?”
嚴清與耳根發燙,下意識往后縮了縮,卻被周淮起扣住手腕,動彈不得:“不是說好要裝得親密些嗎?怎么還躲?”
兩人竊竊私語的畫面落在了所有人眼里,大家議論紛紛。
“好了,大家動筷吧,都說了聚餐,人也到了,要聊吃完再說吧。”嚴父開口道,給兩人臺階下,嚴明哲再囂張跋扈也不敢忤逆嚴父。
周淮起還想發作,嚴清與連忙往他碗里夾了一筷子,示意他吃飯別說話。
飯后嚴清與就急急忙忙拉著他離開,擔心他跟別人吵起來。
嚴清與一路拽著周淮起的手腕,直到走到小花園才松開。夜風微涼,他深吸一口氣,終于忍不住壓低聲音質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淮起雙手插兜,懶散得站著,唇角還掛著那抹玩味的笑:“幫你撐場子啊,未婚夫。”
嚴清與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不需要,只要能平穩度過今天晚上,然后回家就可以了。為什么要跟他們吵架。”
“平穩?”周淮起忽然直起身,逼近一步,“你就甘愿被人用眼神剜成篩子?甘愿連塊椅子都沒有?你想說你是私生子,這些本來就不屬于你?都是人,哪來的高低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