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屏幕上的熱應力云圖突然發生了變化。
    在模型最銳利的前緣尖端,一個不起眼的像素點,顏色瞬間從深紅色跳變到了代表極限應力的慘白色!
    一個奇點出現了。
    “不好!前緣熱應力超過屈服極限了!”李月的聲音又快又急。
    幾乎就在同時,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房間!
    屏幕上,虛擬模型那亮白色的前緣,如同被燒紅的陶瓷滴上了一滴冷水,一道微不可見的裂紋從奇點處猛然炸開。
    緊接著,這道裂紋仿佛擁有生命一般,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沿著應力集中的路徑瘋狂蔓延。
    不到零點一秒的時間,蛛網般的裂痕就爬滿了整個模型表面。
    “砰!”
    雖然是無聲的模擬,但在場的所有人仿佛都聽到了那一聲清脆的爆響。
    屏幕中央,那塊承載著所有人希望的虛擬模型,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捏碎的餅干,從前緣開始,轟然解體!
    無數燃燒的碎片被熾熱的等離子氣流卷起、撕裂、吞噬,最終化為虛無的數字塵埃。
    模擬結束
    持續時間:9.6秒
    失敗原因:前緣熱應力崩潰導致結構解體
    冰冷的結論,像一塊巨石,重重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會議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剛剛燃起的一點點希望,被這個殘酷的結果徹底撲滅。
    吳振邦院士緩緩摘下眼鏡,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他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看向林凱,聲音里充滿了無力感。
    “林總,我得承認,我們可能真的走進死胡同了。”
    他指著屏幕上定格的解體畫面,一字一頓地說道:“單一的被動式耐高溫材料,它既要負責隔熱,又要承擔結構強度。”
    “在高超音速環境下,飛行器表面存在著巨大的溫度梯度,從幾千度的迎風面到幾百度的背風面,這種劇烈的冷熱不均會產生極其恐怖的熱應力。”
    “我們現在的技術,造不出一種既能扛住三千度高溫,又能承受這種巨大應力撕扯的材料。”
    “這是一個死局,至少……以我們現有的材料學認知,這是一個死局。”
    這位為共和國材料學奮斗了一生的泰斗,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承認了不行。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團隊里最后一點火苗。
    幾個年輕的工程師低下了頭,有人開始小聲地議論起來。
    “我就說嘛,羅總師他們搞了一輩子都沒搞定的東西,怎么可能讓我們三個月就搞定……”
    “那個不可能三角,看來不是隨便說說的。”
    “熱障、氣動、控制,這三座大山,我們連第一座都翻不過去。”
    “這下完了,賭約輸定了。”
    “咱們航空的,跑來搞航天,果然還是不行啊。”
    悲觀的情緒像病毒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李月敏銳地察覺到了團隊士氣的崩潰。她走到林凱身邊,壓低聲音說:“林凱,要不先暫停模擬吧。”
    “大家的情緒已經到極限了。”
    “我們或許應該回到最基礎的材料理論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全新的思路。”
    “雖然……這需要的時間可能遠遠不止三個月。”
    她的話很理性,但她自己也知道,這只是一個安慰性的提議。
    在三個月的時限內,從基礎理論上尋求突破,無異于天方夜譚。
    林凱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刺眼的解體畫面,眼神平靜得有些嚇人。
    他腦海里閃過的,不是材料學的公-->>式,也不是失敗的沮喪,而是一幕幕來自未來的、更加慘烈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