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死寂之后,主位上,海軍司令員終于抬起頭。
    他沒看別人,布滿血絲的雙眼直直地鎖著林凱,仿佛在場的幾十位將軍院士都不存在,只有這個年輕人才是唯一的答案。
    他聲音嘶啞地開口,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被逼到懸崖邊上的沉重。
    “大家……都說說吧,除了推倒重來,還有沒有別的路子?”
    將領們面面相覷,專家們低頭不語。
    高德福總師剛剛那番血淚陳詞,幾乎把所有人都打入了絕望的深淵。
    繼續在無源相控陣(pesa)這條破路上掙扎?
    那就像拖著一副病體去跑馬拉松,能不能到終點都不知道,更別提追上前面那個開著跑車的對手了。
    就在這片凝固的空氣中,一個帶著銳氣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首長,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坐在后排的一名海軍上校。
    他約莫三十多歲,臉上還帶著一絲學院派的理想主義,胸前的資歷章顯示他是一名參謀。
    海軍司令員抬了抬手。
    “說。”
    那名年輕參謀“噌”地站了起來,或許是太過激動,連帶著椅子都向后滑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無視了周圍投來的各色目光,攥著拳頭,亢奮地說道:“高總師剛才把pesa的困難都講得很清楚了!”
    “我聽下來的感覺是,咱們就像在修一條到處是坑的土路,費時費力,就算修好了,也跑不快!”
    “我的問題是……”他鼓起勇氣,直視著雷達專家高德福,“我們能不能……跳過pesa這個階段?咱們不修土路了,直接上馬有源相控陣雷達(aesa)!一步到位,直接修高速公路!”
    “aesa”四個字母一出,整個會議室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了。
    所有人的動作都定格住了。
    前一秒還死氣沉沉的會場,這一刻,氣氛變得無比詭異。
    驚訝、贊許、但更多的,是一種看傻子似的無奈。
    “胡鬧!”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毫無征兆地在會議室炸響!
    高德福總師“霍”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他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年輕參謀,厚厚的鏡片后面,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里,像是要噴出火來。
    “aesa?一步到位?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屁話嗎?!”
    高德福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拔高,變得尖銳刺耳,剛才匯報時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無知深深刺痛后的狂暴。
    “你當這是什么?小孩子搭積木嗎?!想跳過就跳過?”
    他一把抓起桌上那份關于pesa雷達的技術報告,發瘋似的狠狠摔在地上!
    嘩啦——
    紙張散落一地,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
    “我們連拖拉機的發動機都還造不好!漏油!過熱!三天兩頭就要大修!”
    “你現在跑來跟我說,別管拖拉機了,咱們直接去造f1賽車的引擎!”
    高德福伸出手指,幾乎要戳到那個年輕參謀的臉上。
    “你告訴我,怎么造?!用嘴造嗎?!”
    這番話,尖銳得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捅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里。
    年輕參謀的臉“刷”地一下漲得通紅,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被高德福那幾乎要吃人的氣勢,震得呆立當場。
    但高德福的怒火,顯然沒有平息。
    這股火,不僅僅是針對這個年輕人的天真。
    更是他幾十年來,作為一個軍工科研人員,在落后的基礎工業這個泥潭里苦苦掙扎。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所積攢下來的全部痛-->>苦、不甘和絕望的集中爆發!
    “你知道一個aesa雷達的tr模塊有多復雜嗎?”
    “火柴盒那么大的地方,要塞進去上千個微波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