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一機廠,特種管道車間。
    何衛國接到了老伴的電話,電話那頭,老伴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翻來覆去就是那么幾句話。
    “老何!遇上大好人了!真是活菩薩啊!”
    一個自稱“海外華人愛心基金會”的組織,通過當地民政部門聯系上了她,說被何師傅為國奉獻一輩子的精神感動,決定全額資助孫子的治療費!
    “第一筆二十萬,已經打過來了!我看到短信了!是真的!老何,我們的孫子有救了!”
    這個在車間里跟鋼鐵打了一輩子交道、腰桿挺得筆直的老工人,聽著電話里的哭聲,眼眶一熱,趕緊背過身去,對著墻壁甕聲甕氣地應著:“好……好……這就好……”
    掛了電話,他布滿老繭的手都在抖。
    接下來的幾天,那個“基金會”又來了幾次電話,噓寒問暖,比親人還親。
    在徹底確認何師傅一家已經將他們當成救命恩人后,鉤子,終于拋了出來。
    “何師傅,我們想拍個紀錄片,宣傳我們基金會,也宣傳您這種默默奉獻的老工人精神,您愿意出鏡嗎?”
    面對恩人的請求,何衛國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這是他唯一能回報對方的方式。
    “太好了!何師傅,為了拍攝效果,我們希望體現出華夏工人的高效率。”
    “拍攝那天,我們通過關系,會恰好有一批加急的活兒送到您那。”
    “您能不能……在鏡頭前,把流程走得快一點,漂亮一點?也讓海外的同胞看看咱們的精氣神!”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你們就瞧好吧!”何衛國拍著胸脯,滿口答應。
    拍攝當天。
    明亮的聚光燈打在老舊的探傷儀上,也打在何衛國略顯緊張的臉上。
    導演和攝像師在一旁不停地夸贊著:“對!就是這個感覺!老師傅這精神頭,太棒了!”
    何衛國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既興奮又緊張。他想著遠方孫子的病有了著落,想著不能在“恩人”面前丟臉,只想把這套做了幾萬遍的動作,做得更熟練,更漂亮。
    一批油管被送了上來,標簽上寫著“加急”。
    其中一根,內壁上早已被種下了一道死神的印記——一道通過復雜電化學腐蝕技術制造的、僅有發絲百分之一粗細、長度不足0.5毫米的內部疲勞裂紋。
    它只有一個特征:只有在超聲波探傷儀的特定頻率和角度下,才會在屏幕上顯示一個極其微弱、持續時間不超過0.2秒的異常信號波峰。
    只要何衛國像往常一樣專注,他依然有幾率發現。
    但今天,他太想“表現”了。
    當那根被做了手腳的油管緩緩通過儀器時,他的手指在操作桿上,下意識地快了那么一丁點。
    屏幕上,那個代表著毀滅的微弱波峰,如同一道幽靈,轉瞬即逝。
    何衛國的眼睛,完美地錯過了它。
    “合格!”
    他抬起頭,沖著鏡頭露出了一個淳樸的笑容,然后在質檢報告上,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
    “地宮”,核心數據中心。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即將大功告成的狂歡氣息。
    同事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興奮地討論著晚上去哪里慶功。
    第一臺“華夏心”樣機即將進入總裝環節,這意味著他們創造了一個奇-->>跡。
    只有李月,還固執地坐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