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紅星研究所,大禮堂。
    “渦扇-x”項目中期評審會,氣氛壓抑得幾乎凝固。
    禮堂內座無虛席,不僅有研究所的全體領導專家,更有從上級部門專程趕來的幾位首長,神情嚴肅,不怒自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席臺上。
    王建國站在發席后,臉上是幾乎無法抑制的快意與痛心交織的復雜神情。
    他剛剛用半個小時,聲情并茂地“復盤”了那場人盡皆知的“失敗”測試。
    他手中的激光筆,化作一把審判的利劍,狠狠地戳在投影幕布上。
    那里,是一張調節片被燒毀、崩裂的高清特寫照片,每一個細節都觸目驚心。
    “各位領導,各位專家,事實勝于雄辯!”
    王建國的聲音洪亮,帶著一種悲憤的腔調,在偌大的禮堂里回蕩。
    “這個所謂的‘軸對稱矢量噴管’,從立項開始,就是一個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
    “它,是那個實習生林凱,用花巧語和幾個不知所云的比喻,堆砌起來的空中樓閣!”
    他話鋒一轉,矛頭毫不留情地直指第一排的秦振國。
    “我理解秦總工求新求變的心情,但我們不能被一個黃毛小子的胡亂語,蒙蔽了雙眼!”
    “那個所謂的‘金屬陶瓷’,在實驗室里數據再漂亮又如何?”
    “一上測試臺,連一分鐘都堅持不了!這就是現實!”
    “方向錯了,努力就是對國家資源最大的浪費!”
    他痛心疾首地捶了一下桌子,發出沉重的悶響。
    “我提議,立即終止這個荒唐的項目!立刻!馬上!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讓我們回到務實的、正確的道路上來!”
    話音落下,臺下保守派的專家們立刻交頭接耳,點頭附和。
    “王副總工說得對!早就該停了!”
    “簡直是胡鬧!浪費了我們三個月寶貴的時間!”
    上級派來的領導眉頭緊鎖,看向秦振國的眼神里,已經帶上了明顯的不滿和審視。
    秦振國坐在第一排,背脊挺得筆直,但沒人看到,他桌下的雙手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他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傳遍全身。
    王建國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事實擺在眼前。
    調節片,確實燒了。
    測試,確實中斷了。
    他賭輸了。
    胸口一陣氣悶,他緩緩準備站起身,準備承擔這無可辯駁的失敗。
    就在這時,一只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溫暖,而有力。
    是林凱。
    “秦總,還沒到宣布結果的時候。”
    林凱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讓人心安的平靜。
    他沖秦總微微點頭,隨即在全場的注視下,邁步走上主席臺。
    他從臉色鐵青的王建國手中,不容置喙地接過了話筒。
    “王副總工,您說完了嗎?”
    林凱平靜地發問,仿佛剛才那番慷慨激昂的批判與他毫無關系。
    王建國冷哼一聲,雙臂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怎么?事實俱在,你還想狡辯?”
    “不,我不是來狡辯的。”
    林凱環視全場,目光最終落在那張刺眼的“失敗”照片上。
    他吸了一口氣,語出驚人。
    “我首先要承認,王副總工說得對。”
    “我們的調節片,確實燒了。”
    “從這個結果來看,測試,是失敗的。”
    嘩——!
    臺下瞬間一片嘩然。
    預研小組的成員們,臉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完了。
    連林工自己都認輸了?
    王建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露出一抹勝利者的微笑,好整以暇地準備看林凱如何給自己找臺階下。
    然而,林凱話鋒陡然一轉。
    “但是!”
    他的聲音瞬間拔高,清亮而充滿了穿透力,狠狠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測試結果是失敗的,不代表我們的方向是錯誤的!”
    “更不代表,我們的思路是錯誤的!”
    “恰恰相反!”
    林凱的眼神亮得驚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正是這次計劃中的‘失敗’,才讓我們找到了那條真正通往成功的路!”
    他按動手中的遙控器。
    投影幕布上的畫面瞬間切換。
    不再是那張燒毀的照片,而是一張結構更加復雜的原理圖,以及密密麻麻的數據曲線。
    “各位領導,各位專家,請看大屏幕!”
    林凱指著屏幕,氣場全開,如同一個掌控戰局的將軍。
    “我們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一提到耐高溫,我們想到的就是‘堵’!”
    “用更耐熱的材料,去硬扛發動機的怒火!”
    “就像面對洪水,我們只知道把堤壩修得更高、更厚!”
    “可是……”
    他停頓了一下,一個問題振聾發聵。
    “毀天滅地的大自然偉力,是能堵得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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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臺下所有專家都愣住了。
    “所以,我們為什么不能換個思路?”
    “極致的‘堵’,不如高明的‘疏’!”
    “疏?”
    臺下的專家們面面相覷,這個字用在航空發動機上,聞所未聞。
    “沒錯,就是疏導的‘疏’!”
    林凱的聲音里充滿了某種魔力。
    “既然我們無法制造出能完全隔絕兩千度高溫的‘神之材料’,那我們為什么不主動在調節片表面,制造一層‘低溫保護罩’呢?”
    他再次切換ppt,一段原理動畫開始播放。
    “我們可以在調節片內部,設計出肉眼不可見的、蜂窩狀的微小通道。”
    “然后,從發動機的壓氣機引出一小股溫度較低的冷卻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