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沒有像大家一樣沉浸在喜悅中,反而更加忙碌起來。他知道,這些榮譽和物資不是終點,而是新的。他利用新到的顯微鏡,帶著學員們學習更規范的檢驗技術,教他們如何制作血液、痰液玻片,如何觀察細菌和血細胞形態;他將新到的西藥與原有草藥知識結合,優化治療方案,比如用磺胺類藥物配合金銀花、連翹治療細菌感染,效果比單用一種更好,還能減少西藥的副作用;他還把那次成功處理急性闌尾炎的案例,加上之前救治小兒類風濕、中風、蛇傷等典型病案,整理成詳細的教案,不僅用于培訓本站學員,還邀請了周邊幾個村的赤腳醫生來交流學習。
慕名而來的病人越來越多,不再局限于凌家坉和周邊村落,甚至有了從縣城悄悄找來的患者。這天一大早,醫療站剛開門,就來了一對愁容滿面的中年夫婦,男人推著一輛獨輪車,車上躺著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
少年瘦骨嶙峋,胳膊和腿細得像蘆柴棒,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能清晰地看到骨骼的輪廓,臉色蠟黃,沒有一絲血色,唯有腹部異常膨隆,像扣了一口黑陶鍋,把單薄的衣衫撐得鼓鼓的。他躺在車上,眼神黯淡無光,像一潭死水,呼吸微弱,偶爾咳嗽幾聲,聲音嘶啞得厲害。
男人推著車,氣喘吁吁地走進醫療站,放下車把,“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凌風面前,聲音哽咽:“凌大夫,求您發發慈悲,救救我娃吧!他才十六歲啊!”
婦人也跟著跪下,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凌大夫,我們實在沒辦法了,縣醫院都去了好幾次,診斷是‘臌脹’,抽了好幾次水,吃了不少藥,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還借了一屁股債,可這病總是反復,越來越重,醫生說……說讓我們回家養著,準備后事……”
凌風連忙上前,雙手扶起夫婦倆:“大哥大嫂,快起來,別這樣,我先看看孩子的情況。”
他走到獨輪車旁,蹲下身,仔細觀察少年的情況。少年的腹部膨隆堅硬,用手輕輕敲擊,發出“咚咚”的鼓聲,這是典型的腹水征象。他伸出手指,搭在少年的手腕上,脈象沉細無力,似有似無,這是微脈,提示正氣已經衰敗到了極點;再看舌質,淡紫無光,苔少而干,舌尖還有幾個細小的瘀點,顯然是正氣虧虛、水濕內停、瘀血阻絡的危重征象。
“孩子叫啥名字?這病得了多久了?”凌風輕聲問道。
“叫狗蛋,”男人回答,“這病得了大半年了,一開始就是肚子有點脹,以為是消化不良,沒在意,后來越來越嚴重,肚子越來越大,人越來越瘦,才去醫院檢查,說是肝上出了問題。”
凌風心里沉重起來。這種情況,大概率是肝硬化腹水晚期,屬于中醫“臌脹”的危重類型,是現代醫學和傳統醫學都面臨的難題。正氣已虛,邪氣壅盛,補虛怕助邪,攻邪怕傷正,治療起來極其棘手。
“大哥大嫂,孩子的病情很重,虛損得厲害。”凌風沒有隱瞞,如實告知,“我只能說試試看,用中藥和針灸慢慢調理,固護正氣,逐水化瘀,但需要很長時間,而且過程中可能會有反復,也需要你們全力配合,不能中途放棄。”
“我們配合!一定配合!”夫婦倆連連點頭,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不放棄!凌大夫,您讓我們做啥我們就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