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張大爺家的時候，張大爺正坐在門檻上編筐，看見凌風，招了招手：“凌風，過來坐坐。”

凌風走過去，蹲在他旁邊。張大爺的手粗糙得像老樹皮，手里的柳條在他指間靈活地穿梭：“剛才聽見你跟你娘說話，知道你心里犯嘀咕。”張大爺壓低聲音，“我活了六十多年，見多了這樣的年月。越是這時候，越要‘藏’——藏起你的本事，藏起你的心思，別讓人抓著把柄。你去年幫隊里搞的那些，好是好，可也讓人記著了。”

凌風心里一暖，張大爺是村里的老黨員，為人正派，去年改良種子的時候，他還幫著說服過不少有顧慮的社員。“大爺，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嗯，你是個聰明孩子。”張大爺把編好的筐底放在一邊，“春耕快到了，種子夠不夠？我聽鐵柱說，去年留的小麥種有點潮，得曬曬，不然會發芽。”

“我正想去隊部跟鐵柱說這事。”凌風起身，“大爺，我先去隊部了，回頭再來看您。”

隊部是三間土坯房，最東邊的一間是辦公室，里面擺著兩張破桌子、幾條長凳。鐵柱正趴在桌子上寫東西，手里的鋼筆沒水了，他甩了甩，又蘸了蘸墨水瓶里的墨水。見凌風進來，他抬起頭，笑著說：“風哥，你可來了！我正愁這春耕計劃怎么寫呢——你看，去年的畝產是三百二十斤，今年想提到三百五十斤，可種子和化肥都不夠，公社說要等縣里調配，不知道啥時候能下來。”

凌風走過去，拿起桌上的草稿紙。紙上的字歪歪扭扭，鐵柱只念過三年書，能寫成這樣已經不錯了。“種子的事，先把去年留的曬一曬，挑出壞的，能省一點是一點。化肥的話，我去跟公社農技站的劉技術員說說，看能不能先調一部分過來——咱們隊里的地去年改良過，要是缺化肥，產量肯定上不去。”

“那太好了！”鐵柱眼睛一亮，“劉技術員上次來，還夸咱們隊的藥材種得好呢，說不定會給咱們優先調。”

凌風點點頭，又指著草稿紙上的“農具檢修”一條：“這里得改改，不光要寫‘檢修農具’，還要寫具體誰負責——比如李大叔負責修犁，王二負責修耙，把名字寫上，這樣才有人盯。還有，春耕的時候要組織互助組，家里勞力少的，讓鄰居幫襯著，記工分的時候多算點，這樣大家才有勁。”

鐵柱趕緊拿出筆，把凌風說的都記下來，嘴里念叨著：“還是風哥想得周到，我咋就沒想到呢。”

凌風笑了笑，沒多說。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得太“出挑”，所以只提些“接地氣”的建議，不搞太復雜的規劃。兩人正說著，隊委李大叔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個斷了柄的鋤頭：“鐵柱，你看這鋤頭，還能修不？春耕的時候得用呢。”

“能修，我下午找塊木頭給你換個柄。”鐵柱說。

李大叔點點頭，看見凌風，又說：“凌風，剛才我去后山砍柴，看見你種的那些藥材，長得挺好啊。就是有幾棵前胡，葉子有點黃，是不是缺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