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糧食消耗的問題徹底暴露出來。大隊倉庫里原本就不多的存糧,加上從各家收繳的糧食,短短三天就下去了大半。負責管倉庫的老李頭偷偷找王福滿,臉色發白:“福滿,糧食快不夠了!照這么吃,頂多再撐三天!”王福滿皺著眉,卻只能硬著頭皮說:“先吃著!我再去公社問問,能不能調點糧來!”
管理的混亂也越來越嚴重。食堂的炊事員都是臨時抽調的婦女,沒有經驗,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卻差錯百出:菜沒洗干凈,里面混著泥沙;飯沒做熟,饅頭夾生;燉肉忘了放鹽,淡得沒味道。有村民抱怨,炊事員卻滿肚子委屈:“這么多人吃飯,哪顧得上那么多?有的吃就不錯了!”
更荒唐的是煉鋼的事。壯勞力們被全部抽去后山,跟著公社派來的“技術員”學習砌“土高爐”。那技術員其實就是個沒種過地、沒煉過鋼的城里學生,拿著一本破舊的“土法煉鋼手冊”,指手畫腳地指揮大家:“把鐵礦石砸碎,和木炭一起放進高爐里,用大火燒!燒到發紅就是鋼!”
村民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鐵礦石,只能把家里交上來的鐵器、門栓、犁頭,甚至是公社送來的廢鐵爛銅,都砸碎了放進高爐里。后山的樹被砍得亂七八糟,成捆的木炭往高爐里填,火越燒越旺,黑煙滾滾,卻連一點“鋼”的影子都沒煉出來。
凌建國也被抽去煉鋼,每天天不亮就上山砍樹、燒炭,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倒頭就睡。凌風勸他:“爹,別太累了,那煉鋼根本沒用,就是瞎折騰。”凌建國卻搖搖頭,憨厚地說:“小風,這是國家大事,累點也值得。等煉出鋼,國家強大了,咱們日子就更好過了。”看著父親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磨破的手掌,凌風心里又疼又無奈——這種盲目的熱情,正在透支著家人的身體。
第四天早上,食堂的供應終于出了問題。蒸籠里的白面饅頭變成了黃燦燦的玉米面饅頭,個頭也小了一圈;燉菜里的肉塊不見了,只剩下幾塊碎肉渣,油花也少得可憐;炸油條的油鍋干脆沒開,取而代之的是一鍋稀粥。
村民們打飯時,看到這變化,立刻炸開了鍋。
“咋回事?饅頭咋變成玉米面的了?肉呢?”
“昨天還吃白面饅頭,今天就變差了?是不是有人克扣了?”
“說好的管夠呢?這稀粥能填肚子嗎?”
王菊香端著一碗稀粥,里面只有幾根青菜,氣得差點把碗摔了:“這啥破玩意?昨天還吃大肥肉,今天就喝稀粥?肯定是食堂的人把肉藏起來自己吃了!”趙桂芹也跟著抱怨:“就是!我去找干部問問!”
凌風一家排在隊伍最后,領到的是兩個小玉米面饅頭和一碗稀粥。凌雨咬了一口饅頭,皺著眉說:“二哥,這饅頭不好吃,沒有昨天的白面饅頭甜。”凌風摸了摸妹妹的頭,小聲說:“乖,先吃著,回家二哥給你做好吃的。”他知道,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的日子,會越來越難。
食堂供應的變化,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村民們大半的熱情。抱怨聲從早到晚都沒停過,打谷場上再也沒有了前幾天的熱鬧,取而代之的是壓抑的議論和不滿的眼神。
每天早上,村民們還是會來排隊打飯,但臉上的期待變成了警惕——大家都怕去晚了,連稀粥都喝不上。打飯時,插隊、爭吵的事情越來越多:有人嫌饅頭小,跟炊事員吵;有人嫌粥太稀,非要多盛一勺;還有人因為“誰-->>多打了一口菜”,差點動手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