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的背影,凌建國松了口氣,忍不住佩服地看著兒子:“小風,還是你有辦法。要是我,肯定又被你大伯繞進去了。”
凌風卻沒什么喜色,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他知道,凌建軍這次軟刀子沒成,下次來的,很可能就是爺爺凌鐵柱了——那個老頭比王菊香和凌建軍都難對付,心思深,手段也多,以前在老宅時,家里的大事都是他拿主意,說一不二。
更讓他隱隱不安的是,老宅這么一次次試探,真的只是為了幾口菜嗎?還是說,他們聽到了什么風聲,比如自己經常去公社、跟人換東西?或者是在為別的事鋪墊,比如下次分糧、分地時想占便宜?
“爹,媽,我們得加快準備了。”凌風轉身對父母說,“家里存的糧食和物資,得找個更隱蔽的地方放——房梁上的陶罐太顯眼了,要是被人發現,麻煩就大了。另外,以后我去公社,也會盡量少帶東西,跟黑市那邊聯系,也得更小心。”
凌建國和李秀娥知道兒子說的是正經事,連連點頭:“聽你的,你說怎么弄就怎么弄。”
當天晚上,凌風就和父親在屋角挖了個半人深的地窖,用石板蓋好,再鋪上土,撒上草籽——從外面看,跟普通的地面沒什么區別,里面卻能存放不少糧食和物資。他把家里明面上的糧食、書籍、工具等,都轉移到了地窖里,只留下少量常用的放在木柜里。
做完這些,他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院子和菜地,在周圍加了幾個簡易的“陷阱”——比如在田埂邊埋上幾根細竹片,要是有人夜里來偷,踩上去會發出響聲;在院門口撒了些草木灰,能留下腳印。
山雨欲來風滿樓。凌風站在院子里,望著遠處黑沉沉的山巒,眼神越來越堅定。無論接下來面對什么,他都必須守住這個家,守住他們好不容易攢下的一切。不僅要守住,還要為家人開辟出一條更寬的路——比如明年在自留地種上優質糧種,多收些糧食;比如學會《赤腳醫生手冊》里的知識,能給家人看病;比如跟黑市建立更穩定的聯系,換更多的票證和物資。
他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充滿了風險和未知,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只要自己足夠謹慎、足夠努力,就一定能走下去,在這個年月里,穩穩地站穩腳跟,過上好日子。
果然不出所料,大伯凌建軍的“軟刀子”剛落空沒兩天,一個夕陽染得半邊天發紅的傍晚,凌鐵柱就親自拄著那根磨得發亮的棗木拐杖,沉著臉出現在了小山坳三房的院門口。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透著老當家的威嚴,拐杖頓在泥地上,發出“篤篤”的聲響,像敲在三房人心上。
他身后跟著兩人,王菊香臉上掛著藏不住的得意,嘴角撇著,眼神掃過院子時滿是挑剔;凌建軍則垂著眼,手指捻著衣角,一副“事不關己卻又不得不來”的模樣——這陣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來者不善。
凌建國正蹲在院角劈柴,李秀娥在灶臺邊收拾碗筷,聽見拐杖聲,兩人同時抬頭,看到凌鐵柱的瞬間,臉色“唰”地白了。凌建國趕緊扔下斧頭,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快步迎上去,聲音都有些發顫:“爹,您咋來了?快……快屋里坐,我給您倒碗水。”
凌鐵柱沒動,渾濁卻銳利的眼睛先掃過凌建國和李秀娥——兩人臉上的菜色淡了不少,甚至透著點紅潤,這讓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接著,他的目-->>光越過兩人,落在屋后那片即便在暮色里也透著生機的菜地:番茄秧上還掛著幾顆沒摘的紅果,黃瓜架下隱約能看到翠綠的瓜身,豆角藤蔓在風里輕輕晃著。他鼻子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拐杖又“篤”地頓了下地面:“老三,風小子呢?叫他出來。”
凌風從屋里走出來時,手里還拿著本舊書——是故意裝的,顯得從容。他挨個叫人,聲音不卑不亢:“爺,奶,大伯。”沒有多余的熱情,也沒少了晚輩的禮數。
凌鐵柱盯著他,那目光像要把人看穿,開門見山,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風小子,我聽你大伯說,你答應往后常給你爺奶送菜盡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