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坐在花轎里,手搭在膝蓋上。轎子晃了一下,她皺了皺眉。
外頭鑼鼓響得震天,她耳朵嗡嗡的。她動了動手腕,想起昨晚上夢到桂花糕,嘴角往上翹了點。
知意混在送親隊伍后頭,低著頭走路,眼睛卻一直掃著兩邊。她穿的是粗布裙,頭上包著青帕,看著跟普通丫鬟沒兩樣。
走到朱雀大街中間,一個穿王府雜役服的小廝湊上來,彎腰去扶旗桿。他手一偏,往花轎簾子那邊伸過去。
知意立馬沖上去,一腳踩在自己裙角上,整個人往前一撲,撞在那小廝胳膊上。
“哎喲!”她叫了一聲,“你擋我路了!”
小廝手縮回去,臉色變了變,轉身就要走。
書詩站在轎子旁邊,早就盯上了。她一揮手,兩個婆子上前就把人攔住。
詩畫快步過來,一把抓住小廝袖子,從里面掏出一塊腰牌。她看了一眼,冷笑:“這不是王府的牌子。”
小廝慌了:“我……我是新來的……”
“新來的?”知意盯著他,“那你報得出賬房張主事的娘家住哪嗎?”
那人嘴張了張,說不出話。
書詩低聲:“放他走。”
婆子松開手,小廝拔腿就跑。
知意看著他背影:“記住了,瘦臉,左耳有疤,走路先出右腳。”
詩畫把腰牌塞進懷里:“回頭讓老劉頭查查,哪個門進的。”
書詩點頭:“先不說出去。”
墨情一直貼著墻根走,這時靠過來,聲音低:“新房那邊已經有人去看了。”
書詩:“誰去的?”
“我們的人。”墨情說,“不是王府安排的。”
書詩眼神一冷:“換掉。”
墨情點頭,轉身走了。
花轎繼續往前走。沈悅在里面輕輕拍了下手心,覺得有點熱。她撩起一點簾子縫,外頭全是人。
“這太陽真大。”她說了一句,沒人聽見。
知意回到隊伍后頭,裝作整理包袱。她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紙條,塞給路邊賣糖葫蘆的老漢。
老漢接過,挑了擔子就走。
另一邊,書詩帶著四個仆婦先進了王府西院。
新房門開著,屋里鋪了紅毯,床上是深紅色的被子,繡著金線鳳凰。
桌上擺著果盤,蘋果、紅棗、桂圓都有,但都是生切的,沒蓋蓋子。
書詩走過去,伸手摸了摸被角。太厚,顏色也太暗。
她轉身對帶來的仆婦說:“換被子。”
“是。”仆婦從箱子里拿出新的,素紅底鴛鴦錦被,軟乎乎的,沒香味。
床單也換了。枕頭套是棉布的,干干凈凈。
果盤端走,換成密封瓷罐。蜜餞、干棗、核桃仁,全是從左相府廚房帶出來的。
書詩又檢查了窗臺、床底、柜角。沒有香灰,也沒有奇怪的痕跡。
墨情進來轉了一圈,袖子里銀針沒拿出來,只是聞了聞空氣。
她搖頭:“沒事。”
書詩松了口氣:“等主子來了再放熏香,清淡的。”
墨情點頭:“我已經讓灶上備了安神湯底,晚些時候熬。”
書詩:“行。”
兩人退出來,關上門。
外面鑼鼓聲越來越近。
詩畫已經在賬房等著了。
賬房主管姓李,五十來歲,胖臉,瞇眼笑:“姑娘來得早啊。”
詩畫把手里的冊子放在桌上:“《陪嫁清單》,十七箱,戶部備案過。”
李主管翻開看了看:“按例是要統一入庫的。”
“不行。”詩畫說,“這是主母私產,獨立記賬。”
李主管笑:“規矩都一樣,何必分那么清?”